乌明站在两人面前,肩上还停着那只烦人的八哥。
安翊盯着一人一鸟,心中暗骂,来得可真是时候!
私会小情侣,一抓便抓两对!
不对,方才那对男女呢?
安翊回过神,才发觉那两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开。只是自己专注着亲冷清舒,没有发现罢了。
但他没亲到!
安翊越想越气,恶狠狠地瞪着乌明,像是要把人瞪消失。
见两人都不答话,乌明便没再问,扭头望了一眼远处,又转回来同两人说:“天快亮了,你们跟我回去吧。”
安翊听闻,抬眼望去,只见树林的一端,微弱的晨光已经开始弥散,夜色正在慢慢褪去,树枝间停栖的各种鸟类也开始纷纷煽动翅膀。
确实,天快亮了。而林中鸟千姿百态,却没有一声鸟鸣,异常无比。
两人在此处人生地不熟,跟着乌明回去,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晨曦渐露,安翊和冷清舒跟在乌明身后,走过一条条索桥,三人一路默默地走着,什么话都没说。
不知绕了多久,三人回到了断桥处。
断桥前,乌明肩上的八哥飞走了,而乌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安翊,眼中带有一丝凝重。
安翊看见乌明的眼神,不知怎的,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丝畏意,他稍稍低头,声音低沉:“我不知这桥是坏的,便走过去了。”
“你的手好了吗?”乌明看向安翊的手,问道。
安翊正想点头回复,可看了一眼手,却发现手上仍有一丝青黑,于是他话锋一转:“快好了吧,已经没有痛感了……”
“嗯,接下来每晚往伤口处敷用护心草便可。”
听到乌明的话,安翊瞬间一乐。
太好了,终于不用吞那个巨难吃的药了。
安翊喜笑颜开,再问:“那我可以出门走动了吗?”
乌明看着安翊开心的模样,也没扫他的兴,点了点头。
见对方点头,安翊更是喜出望外,拉着冷清舒便往身后走。
谁知乌明忽然将两人喊下:“可以出门,但你们需要换身衣服。”
安翊闻声回头,看了看乌明身上的衣服,问:“换上树皮衣吗?”
“树衣穿着不显眼,而且可避虫驱毒。”
“树衣在对面屋子。”
说完,乌明拿出一根带有镰刀粗绳,将尖刀往上用力一抛,稳稳缠住断桥上方的枝干,接着跃身一荡,轻松抵达对面栈道,随后将镰刀粗绳扔回安翊脚边。
这是,要他也那样荡过去?
安翊咽了一下唾沫,心想,试试便试试吧,反正冷清舒在旁边,他总不会真往下摔死。
安翊拿起绳子,模仿乌明的模样,将尖刀抛出去,绳子貌似挂住了枝干,但是稍微使劲一扯,绳子便被扯落了。
安翊连续试了两三次,都是如此。
冷清舒在一旁看着,抬手想揽起安翊。
“没事,我可以。”说着,安翊放弃了模仿,直接将尖刀狠狠扎进枝干中,一个助跑,跃身荡去对面。
这样做容易破坏枝干,不是长久之计,但安翊又不在此处久住,自然没考虑那么远。
冷清舒也随安翊其后,轻巧飞身跃过断桥。
“屋里有两套树衣,你们穿上,随后去树下找崔老翁。”乌明刚要离开,又偏头叮嘱一句,“一定要去。”
“好。”安翊回了一句,便与冷清舒一同进屋。
安翊拿下挂在墙边树皮衣,放身前比了一下。
这件似乎有些小,给冷清舒。另一件宽大些,自己穿。
安翊正想换上,此刻,他忽然意识到:
他和冷清舒,在同一间屋子里,脱衣服……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身体。
虽然冷清舒早已见过安翊赤身**的样子,但是当时和现在可不一样。
安翊想着想着,脸不知不觉红了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往冷清舒那边悄悄瞟去。
就看一眼,安翊对自己说。
然而,冷清舒动作很快,转眼的时间,便已穿好了下身,此时,他正举起上衣,往身上披。
刹那间,安翊眼神一变,突然上前拉住冷清舒的手,迅速将衣服掀开。
“冷清舒,你背上……”
安翊惊诧地看着冷清舒的背,上面有三道又深又长的伤疤,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间,暗红色的刻痕,深深地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
安翊小心翼翼地轻抚那些疤痕,问:“疼不疼”
“是旧伤,不疼。”
听见冷清舒轻描淡写的回答,安翊低下头,将他的手放在胸口,声音低沉而凛冽:“我会疼。”
“以后,可不可以好好保护自己。”安翊抬起眼,睫毛颤抖着,“你受伤了,我的心也会很疼。”
冷清舒手一怔,轻声答:“好。”
“说好了,可不许骗我。”
安翊浅笑着,为冷清舒穿好衣服,又帮他整理了头发,自己才换上衣服。
树皮衣看似坚硬,穿在身上却是很柔软。只是这一身缟素色,多少还是有些看不习惯。
“走吧,去找崔老翁。”
两人出门,冷清舒带着安翊一跃而下,很快便看见一个苍颜白发的老翁。
老翁本在树下悠闲坐着,忽然见到俩小子从天而降,脸上先是一惊,随后又恢复平静。
“是乌明让你们来的?”崔老翁捋了捋长须,问道。
“是。”安翊点头。
崔老翁拿起身旁的背篓,二话不说丢给安翊,接着站起身,往前方走去。
背篓中,有一把弯状砍刀,和一块长条石板。安翊不解地看着背篓,又看看冷清舒。
崔老翁见两人痴愣地站在原地,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跟上。”
安翊见状,扭头和冷清舒说:“走吧。”
不一会儿,两人跟着崔老翁走到另一片树林,此处明显比深渊村幽静且潮湿。
路上,崔老翁冷不丁问道:“你们不是深渊人吧。”
安翊沉默,没有回答。
“也只有乌明那小子,才敢把你们留在村子里。”说着,崔老翁转头看向安翊,“你们可得好好感谢他。”
虽然不知乌明为何帮自己,但安翊承认,他是该感谢乌明。可他不了解深渊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养好身体,离开深渊。
终于,崔老翁在前方停下脚步。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安翊开口询问。
崔老翁也不着急回答,而是从一处草丛中拉出一个木梯,将木梯搭在一棵灰皮树木上,又拿走安翊手上的背篓,独自攀上梯子。
头发已花白的老人,身手依然矫健,没几下便爬上了木梯顶部。
只见崔老翁从背篓中拿出砍刀,在树腰处上下各横划一圈,再从上往下竖划一道缝,接着手上换了石板,用石板反复拍打树皮,等树皮与树干分离,他从竖缝处撬开树皮,慢慢将一整张树皮完整剥下。
安翊目不转睛地看着崔老翁的操作,忽然,崔老翁下了梯子。
“看清楚了吗?来帮我剥树皮。”
“这是做树皮衣的材料吗?”安翊问。
“是,这是箭毒木。”崔老翁看了安翊一眼,又说,“汁液有剧毒,见血封喉。”
“……”
崔老翁见安翊眼神变化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莫慌,在你们穿上衣服的那一刻,体内便已经留了毒素,稍后采集些新鲜汁液,与树根煎水服下,便可解毒。”
难怪一定要来找崔老翁。
安翊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被这些深渊人套路了,一环套一环,但他又不得不服从。
安翊看向冷清舒,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也许是安翊身上本就有余毒未清完,对箭毒木的毒没有什么反应,可他不清楚冷清舒是否难受。
冷清舒摇摇头,一声“不”已吐口而出,然而看见了安翊眼中闪烁的星芒,神情一顿,改了口:“身上,有些麻。”
“你好好休息,我去剥树皮。”
安翊留下话,取下身后的崔老翁背篓,上前搬动木梯,将梯子搭上另一颗箭毒木,随即攀梯用砍刀划破树木。
一张,两张,三张……
安翊越剥越上手,速度逐渐变快。
崔老翁一边圈起扒下来的树皮,一边瞧了瞧站在旁边的冷清舒,摇头笑道:“还得是年轻人啊。”
话音刚落,崔老翁先是走到灌木丛边,摘下一枚长圆状的叶片,随后,拿出小刀,往箭毒木根部一划,等乳白色的汁液冉冉流出,便环折叶片接住汁液,最后,掏出腰间竹筒,将汁液倒入筒中。
崔老翁收起竹筒和树皮,抬头朝安翊喊:“好了年轻人,随我回去吧。”
安翊闻声便将刀放回背篓,落地收了梯子。
片刻后,两人跟随崔老翁来到一处草棚,棚外搭了几个木架子,上面挂着几张晒干的树皮,不远处,还有一条清澈的石溪。
崔老翁放下树皮,将之铺开压平,随后,他走进棚中,拎起吊炉上的陶锅递给安翊:“去打水。”
等安翊打水回来,崔老翁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截小木块。
崔老翁接过陶锅,将木块和箭毒木汁液放入锅中后,他拾起炉边的发光石,用力碰撞两块石头。
两块发光石相撞,擦出耀眼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锅下的绒草,锅中的水也很快沸腾。
这一刻,安翊才知道发光石还有打火的作用。
“这是……”
见到安翊吃惊的模样,崔老翁笑了笑:“我们管这种石头叫燧晶石。打火,照明,很多时候都要用上。”
安翊忽然想起赤蒙,他当时去地穴,应该便是为了采集燧晶石。
又过了一会儿,崔老翁将火灭了,他打出两碗药水,看向两人:“你们喝完便回去吧,我还要将树皮处理干净。”
说完,崔老翁拾起树皮,像是在修整树皮,整好了,便拿着树皮往溪边走去。
安翊与冷清舒喝了药,静等药效发挥。
半晌,安翊问冷清舒:“身上还麻吗?”
冷清舒摇头。
“那我们……”安翊正想和冷清舒离开,余光却瞥见了溪边的崔老翁。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溪边反复漂洗树皮,已经洗了许久,但仍未停歇,老人饱经风霜的腰,从初进溪水时便一直佝着,越压越低。
看着崔老翁的孤独的身影,安翊心中竟泛起了一丝怜悯。
“冷清舒,你在这里等等我。”
很快,安翊奔进溪水边,学着崔老翁的动作帮他漂洗树皮。
崔老翁见安翊没掌握方式,便直接上手教导,急躁又高亢的嗓门,一点儿都不似老年人:“不对,不对,你要握住树皮一端,把树胶脱干净,留下白色的树皮纤维。”
安翊“哦”了一声,改了姿势和力度,继续漂洗。
眼看安翊越洗越好,崔老翁扭头一笑:“哈哈,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孩子来帮我制树衣了。”
“为何?”
其实安翊无意询问,他只是不想让老人的话落下,便随口一问。
谁知此时,崔老翁竟缓缓挺起腰。
“唉,孩子越来越少。”
崔老翁看向安翊,长叹一声。
“能熬成年的孩子便更少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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