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少主府邸,三人驭马再上路。
路途中,安翊又向白桃询问了一些细节,大致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安翊哥,那个坏女人也将你们关进地牢了?”
白桃骑着白马,边奔边问。
“呃……嗯。”
准确的说,是他们自己进了地牢,可事情曲折复杂,安翊不知如何解释,于是含糊应答。
“她为何要抓我们。”
“因为她的弟弟,也就是那个患有异疾的少主,需要我身上的一样东西治病。”
白桃听闻,恍然大悟,但很快又忧心问道:“她抢走你的东西了吗?”
安翊顿了一会儿,平静说道:“我给她了。”
白桃隐隐听出其间无奈,紧接着回想自己的经历,立即断定:那人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逼安翊哥交出东西。
“安翊哥,我们要不要去将东西抢回来,你我几人合作,未必拿不回来。”说着,白桃转头向冷清舒看去,“冷大哥,你说对吧。”
冷清舒看向安翊,没有回答。
而安翊则依旧淡然说:“不必了。”
几经波折,安翊渐渐明白了一件事:得或失,冥冥之中都是一种注定。
有些事情,该来的,躲不开;有些东西,该走的,留不住。
如今,他唯一想强求的,便只剩下冷清舒一人。
“可是,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白桃不解,想继续劝说。
安翊听了话,但答非所问。
“嗯,我还要去长梦镇找重要的东西。”
“……”
“加快速度,否则赶不上你的花灯会了。”
“我已经很快了!”
安翊三言两语,成功转移了话题,随后策马向侧方小道奔去。
跑了一段路,白桃发觉不对劲,问:“安翊哥,我们原来走的是这条路吗?”
“不是。”
“那为何……”
“原路平整空旷,容易暴露行踪。”
“哦哦。”
吃一堑长一智,白马太高调,几人只能另辟幽径低调前行。
然而几人刚奔进小径没多久,后方突然出现一人。
那人身穿红衣,骑着一匹矫健黑马,马蹄铿锵,疾驰如风。
白桃回望一眼,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安翊哥!那个坏女人追来了!”
她来做什么?
灵石不是已经交给她了吗?
安翊几番思考,不得其解。
眼看莫江天很快追上来,他一咬牙,勒马停步向后看。
身后几人见状,也纷纷停下。
风陵一事刚过,见到莫江天,几人心有余悸。
安翊盯着对方眉头紧锁,而冷清舒更是停了马之后,默默抬起手,随时准备出击。
“哥哥。”
拦下冷清舒,安翊沉静发声。
“殿下追来,所为何事。”
安翊虽嘴上如此问,但其实内心早已想好,不论对方说什么,都果断拒绝。
谁知莫江天仅是在原地控马绕了一圈,从容说道:“我不找你们,同道偶遇而已。”
听闻此话,安翊看了一眼冷清舒,又朝莫江天看去。
与在风陵镇时不同,她此时神态松弛,青丝高束成结,发尾飘逸利落,额前除一抹红瑙眉心坠再无繁珠点缀,尽显飒爽之姿。
“同道?”安翊凝眉,又问,“殿下要去何处。”
“长梦,寻人。”
安翊漠然一笑。
“既是去长梦,殿下为何不走大道,跑来此处走小径。”
“前方有一条直通长梦的小道,无需穿河入镇,适合骑马赶路。”
“有这样的路?”
莫江天听出了安翊的意思,忽然一顿,笑道:“怎么,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你们,给你们设套?”
安翊警惕道:“难道不是吗?”
“……”
片刻后,莫江天笑意更浓。
“青陆最坚固的地牢都关不住你们,我又何必白费力气抓。”说着,莫江天牵起缰绳,“走那条路能省下不少时间,信不信随你们。”
话音落,姜江天迅速绕过几人,策马向前奔去。
安翊疑惑看去,紧握的手渐渐放松。
见那人离开,白桃发问:“安翊哥,你信她的话吗?”
“不全信。”
“那我们……”
“跟上她。”
白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问:“啊?为什么?”
安翊牵动缰绳,看向白桃:“我们三对一,你还怕她?”
“这……”白桃顿住,眨了眨眼看了看一旁的冷清舒,说道,“这倒也是。”
几人绕行至此,本是为隐藏行踪,可如今对方连他们的目的地都知道,那便无所谓走哪条路了。
长路漫漫,他们已经耽误许久,若真有快捷的近道,也不妨一试。
“走。”
安翊喊了一声,几人再度出发。
马蹄声阵阵,一路驰骋,天光渐暗,转眼入夜。
待夜幕笼罩大地,前方黑马与暗夜相融,仅剩下一袭红衣飞驰引路。
不知又奔了多久,空中传来一阵雷声,猝不及防间,便降下瓢泼大雨。
刹那间,几人统统被雨水淋了个透。
莫江天回望了一眼,忽然改向拐进一条岔路。
大雨滂沱,马踏新泥,只是周围之景由荒地变成田垄。
莫江天目光直视一间亮着光的田边小屋,加快速度,骑马冲进其院中。
屋檐下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屋内农妇匆匆起身,边走边回应。
“来了来了,谁啊。”
开了门,看见莫江天浑身湿漉站在门前,农妇原本迷离的眼睛瞬间瞪大。
“殿下?快进来!”
农妇惊讶地看着莫江天进屋,紧接着快速将门关起来。
可就在门即将关上的一刻,门缝中伸进一双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叫喊。
“等等!”
农妇吓得一怔,赶紧将手松开。
屋门再次打开,门前几人更是狼狈。
农妇疑惑地看了看几人,回头问道:“殿下,这几位……”
“同行的。”
“好,好,快请进。”
听见莫江天如此说,农妇退步给几人让道。
房屋本就不大,几人一同进屋后,挤在一处角落,异常尴尬。
“春寒天冻,几位身上都湿透了,要不要先换个衣裳?”农妇看向几人,轻问。
安翊环顾四周,面上窘态更加。
“屋后大草垛后面有一个小偏屋,二位公子可遮伞过去换。”农妇边说,边从木箱中拿出两套布衣,“这是我夫君从前的里衣,公子若是不嫌弃,先将就穿穿。”
农妇将衣服递给安翊,但他没有马上接下,而是移目看向身旁两人。
一人依旧面色平静,另一人则满面惊慌。
“安翊哥,我不和坏女人待一起!”
白桃用极小的声音说道,然而下一刻便打了一个喷嚏。
安翊无奈道:“你也先换个衣服,我们一会儿便回来,别慌。”
说完,安翊转头接过衣服,向农妇道了一声谢,便带冷清舒匆匆出门。
来到小屋,安翊速速将身上的湿衣换下,一抬头,发现冷清舒站着没有动静,便说道:“哥哥,快将湿衣服换下来。”
“我无需……”
冷清舒话未说完,安翊已上手将他的衣服脱下,动作敏捷又利落,很快帮他换好衣服。
“别说什么你不需要,衣服湿了,谁穿身上都不舒服。”
看冷清舒低着头,安翊又说:“你不舒服,我便不舒服,我不舒服了,便会一直闹你,知道了吗?”
“嗯。”
“走,去看看小白换好了没,那丫头体质太差了,看完花灯,我们赶紧送她回灵之岛。”
安翊一路喃喃,带冷清舒绕回屋门前。
“小白。”
扣了门,安翊发声呼喊。
不一会儿,门便打开。
白桃将头探出来,轻声说道:“安翊哥,冷大哥,你们把湿衣服给我,我帮你们弄干。”
两人将衣服给白桃。
白桃接了衣服,将门关起。
“你们可以回去了。”
安翊一脸惊异,迅速将门扒开。
“小白?”
“啊怎么了?”
“这话应是我问你。”
这丫头怎么回事?方才还哭丧着脸念着不要和莫江天同一屋,如今又可以了?
白桃讪讪一笑,说道:“安翊哥,衣服我明日还你们,你快和冷大哥去睡吧。”
“你真的没事吗?”安翊不放心,再问。
“我没事。”白桃笑着回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放低声音,“倒是你,别真光顾着睡觉啊。”
安翊看了冷清舒一眼,耳根一红,随后凑上前,声若蚊蝇。
“你不懂,他会生气的。”
“当然不是真生气啊,真生气你早就……”
白桃没说下去,做了个鼓励的姿势,默默关上门。
“……”
安翊转身看向冷清舒,脸上泛起一丝窘然的笑容。
两人撑着伞,又回到小屋。
说是小屋,其实就是放些杂物的小仓房。
屋里没有床,安翊集了一些干草,将之仔细铺平。
铺好了“床”,看见冷清舒还在门边站着,安翊上前问道:“哥哥?看什么呢?”
“看雨。”
“雨有什么好……”话说到一半,安翊突然停顿,“我险些忘了,你喜欢下雨天。”
“不喜欢。”
“嗯?”
“下雨天,不好。”
冷清舒重复道。
安翊好奇问:“为何又不好了?”
冷清舒回过头,看向安翊。
“下雨天,你总在哭。”
安翊双眸颤动,眼中星屑流光。
“原来是因为我啊,抱歉。”
自然万物无好恶,一切定义,不过是人心赋予喜恶偏见。
他的木头神灵生性喜雨,却因为他而厌恶下雨天。
安翊说着抱歉,心中却在百般道谢。
谢万物有灵,谢轮回有道。
谢他不离不弃、相守相伴。
“不喜欢便不看了,睡觉。”
话音落,安翊将冷清舒推倒,又以极快的速度躺平闭眼。
养树生根,来日方长。
何必急于一时呢。
……
翌日。
风雨俱静。
白桃不知怎的与莫江天冰释前嫌,两人黑白双驹,并肩而行。
又一日。
几人日夜兼程。
安翊因开了几句玩笑被冷清舒冷落半日,得白桃相助才哄人说了话。
第四日。
远眺可见长梦。
入夜时分天又降大雨,安翊再次与冷清舒同塌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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