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灵之岛,人散去而风不止。
那红枫随风飘落,那白猫踏叶进屋。
“他们回深渊了么。”
楚无言问着,目光却不曾从那人身上离开。
“回了。”白猫慵懒趴下,又说,“不过,是往另一个门去的。”
楚无言听闻,微微惊目,沉声道:“看来他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猫半眯双眸,似笑非笑应答:“他心里明白着呢。”
“可那处……”楚无言叹息一声,看了温弦一眼,移步出门。
白猫疑惑:“你去何处。”
“修补结界。”
“……”
“深渊动乱,祸事在即。我此番前去,不知何时再归。你留在此处,看好他。”
话音落,楚无言悄然消失。
另一端,安翊追随记忆中母亲的脚步,与冷清舒踏进云杉树下的传送门。
当连成片的云杉屏障映入眼帘时,安翊没有太惊讶。
此处依旧与从前一样,气氛神秘而宁静,周围除了会呼吸的草木,还有一些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毒虫。
他握紧手中弓箭,直径往深渊村奔去。
奔跑中,无数关于深渊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在安翊脑海里飞速闪过。
危机,获救,拜师,细一想,他与冷清舒的变化与成长,似乎从来都不是巧合。一本《三界谈》被毁,便有深渊人现身相助;而深渊人又借着帮助的名义,一步步将他引到深渊之巢。
可那深渊人,最后放了他……
想到此处,安翊更是急切万分,进入村中,他箭步如飞,攀着索道一路跳跃而上,很快来到旧时树屋前。
安翊深深呼吸,抬手欲叩门,忽然,他停顿动作,看向冷清舒,低声问:“清舒,你说,我该叫他师父,还是……”
冷清舒蹙眉,答道:“他那段记忆,已经被吞噬了,不会再想起来。”
“……”安翊有些失落,但还是笑了笑,“那我,还是叫他师父吧。”
说着,他努力调整自己的神情,颤着手叩响屋门。
“师父。”
安翊提高声音,敲门喊人。
良久,无人应答。
突然,安翊像是想起什么,目色一惊,用力推开门。
屋内整洁如初,却空无一人。
“师父!”
“乌明!”
安翊奔走在索道之间,放声大喊。
他的声音回荡在林间,引起阵阵回声。可是无论他如何呐喊,始终没有任何声响回应。
此时,他也才恍然发觉,整个深渊村安静得过于可怕,别说是人影,连往常栖息在树梢的鸟都失去了踪影。
疑惑与不安一并涌上心头,他翻跃下树,匆匆奔向赤蒙家。
赤蒙的孩子还很小,家里人应当是不会走动的。
若是连他们也不在,那村子……
安翊边跑边想,刹那间,脚下索道骤然断裂,数块木板直接脱落绳索,他猝不及防,迅速下坠。
冷清舒惊目朝之飞去,但这一回,安翊很快抓住下方树枝,并且翻身一跃稳住脚步。
看见冷清舒惊慌的眼神,安翊安慰道:“我没事,别担心。”
说完,安翊正想继续前行,就在此时,下方传来一声洪亮的叫喊。
“何人在上面!”
安翊闻声看去,由于春生枝叶遮挡视野,他没能看清树下是何人。
可这个声音,他却十分熟悉。
若他没猜错,那人应该是……
“崔老翁!”
“你们为何又回来了。”
崔老翁看见两人,皱起眉头。
安翊看着眼前老人,同样倍感惊异。
只见他银丝凌乱,眼窝深陷,面上写满憔悴与疲惫。明明只是几月未见,那个精神矍铄、硬朗稳健的老人,完全变了个模样。
“我们……我们不走了。”安翊顿了顿,环顾四周,“大家都去何处了?我方才寻了寻,村里人像是都消失了一般。”
“他们都走了。”崔老翁冷言。
“走了?”安翊疑惑,“他们……”
崔老翁微点头,面无表情答道:“嗯,去洞窟避难了。”
安翊听闻,震惊的同时,也立即想起桑婆婆的话。
“那一年,天帐破损,异兽入侵,我们不得不迁往百里之外的洞窟避难……”
深渊村天帐即结界。结界将异兽隔绝在外,护村中安宁。
“是天帐破损了吗?”
安翊惊声问道,然而,对方却摇头否认。
“没破。你们离开后不久,族长便传信来,说深渊将大乱,此地不宜久留,大家便匆匆离开了。”
安翊怔住,凝眉看了一眼冷清舒,见其神色凝重,片刻之后,又看向崔老翁,沉沉开口。
“那你为何还在此处。”
“老了,跑不动了。老太婆陪了我大半辈子,我总不能让她孤孤单单留在此处。”说着,崔老翁转身欲走,回眸道,“你们从哪儿来,赶紧回哪儿去吧。”
“且慢!”安翊高喊,拦下崔老翁,“桑婆婆呢?我带你们一起走,我知道一条近路,不需要长途跋涉……”
崔老翁摇头,轻描淡写道。
“不必了,老太婆前日已经走了。”
“……”
“老太婆都走了,想必我也没几日了。与其计算着剩余多少时日,不如多做几件树衣,日后孩子们归来,还不至于无衣可穿。”
崔老翁笑了笑,被风霜雕刻过的皱纹愈加明显,溢出道道辛酸与忧愁。
安翊拉住崔老翁,厉声道:“那你更要同我们走。你不在,将来谁教他们做树衣。你也不想看到制树衣的手艺失传吧。”
见崔老翁顿然,安翊继续说:“难道你与赤莲和解了?她要帮你传制树衣的手艺?”
“别给我提那个臭丫头!”
崔老翁面红耳赤一声怒斥,安翊紧张的情绪终于缓下。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固执倔强的老头子。
要这老头主动点头是不可能的,最了当的方式,还是直接把人带走。
安翊示意冷清舒,两人架起老头,往天帐方向走去。
“臭小子!你们放开我,你们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崔老翁一边挣扎,一边骂骂咧咧。
为了让老头安静下来,安翊无奈回答:“别乱动,我们先去灵之岛,然后从灵之岛去你们的那个什么巢穴,你们避难的洞窟也便在那处吧。”
“你说什么……巢?”崔老翁听闻,更是发了狂般怒骂,“我不去巢!你们放开我!”
安翊见其反抗激烈,先是不解,而后恍然明白,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那巢是你们族人的禁地,但是,如今情况紧急,也顾不得……”
“我不去!”
崔老翁吼叫着,一时间,安翊也听见他内心的咆哮声。
“你……”
安翊惊目,停下脚步。
“你也去过巢,献守天灵……”
听见安翊的话,崔老翁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趁机甩开两人。
“你还记得自己献守天灵时发生的事吗?”安翊试探问。
“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早忘了。”
“那你……有孩子吗?”
崔老翁顿然,久久之后,冷不丁一声:“不知道。”
不是“有”或“无”,而是“不知道”。
不知为何,此刻,安翊头部忽然开始隐隐作痛,他晃了晃脑袋,再顾不得其他,一记手刀将崔老翁放倒,紧接着将人背到肩上。
冷清舒见他面色有异,看向其身后,说:“不如我来。”
安翊摇头:“无妨,这老头,已经瘦成纸片了,一点儿也不重。”
“……”
“我真没事,别担心。”说着,安翊抽出手抚平对方紧锁的眉头,“算一算日子,他们也该到地方了,走吧,我们也赶紧过去。”
两人携着崔老翁,按之前说的路线,接连穿过两道传送门。
可跨进巢的那一刻,安翊脚步踉跄不稳,险些将背上的老人摔落。好在冷清舒在其身旁,顺手便将人抚下。
此时,安翊只觉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紧紧拥抱冷清舒。
冷清舒轻抚他的头,柔声问:“为何要勉强自己。”
安翊将头埋在冷清舒脖颈儿处,委屈又迷茫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着,自己需要那么做。”
“不要勉强自己,任何时候,我都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冷清舒抚摸着安翊,一下又一下,语气却变严肃,“你疼,我也会疼。”
安翊嗅到冷清舒的怒意,开始晃着脑袋胡乱蹭。
“清舒,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好些了。”
“嗯,只要抱抱你,我什么疼痛都好了。”
说完,安翊放开冷清舒,回神观察周围。
谁知就在此刻,安翊竟瞧见一只双尾蝎悄然爬上巢笼,他迅速飞出刀刃,一击将蝎子双尾斩断,那毒物瞬间化粉湮灭。
虽然蝎子已被击杀,但安翊久久不能平息。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此处是一个十分隐秘且安全的地方。毕竟这是深渊人“献守天灵”之地,他们在此长守一年,仍能平安而归,理应不会有毒物来袭。
可方才,他的确杀死了一只双尾蝎……还好只是双尾蝎……
洞窟,他们避难的洞窟,该不会也……
“清舒,我们去另一个洞窟看看。”
说完,安翊再次背起崔老翁,匆匆往那处奔去。
两人沿着暗道溪流前行,万幸没有在中途遇到毒虫怪物。可奇怪的是,原先匍匐在溪边的肉灵芝,也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不及思考太多,安翊快步踏过溪流,很快,便见一黑衣人伫立在洞窟入口处。
景宁看见安翊并不惊讶,平静说道:“你回来了。”
安翊没有回应,而是往洞窟里看去,见里面似乎空无一人,便问:“你的族人呢?”
“在路上。”说话人依旧淡定。
“路上?”
安翊不解,灵族也罢,深渊族也罢,为何这些一族之长总是如此心安理得的“等待”。
“你告诉他们深渊即将大乱,而你就在此处等着,你能等来几个族人。”
面对安翊的质问,景宁神情稍有变化,但还是沉声说道。
“我不能出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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