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初春(三)

清早白日还在灰蒙蒙的天空里迷路,到了中午,乌云愈发得浓些,白日便不见了。出门一小会儿,冷,虽然没有风,但明显得冻起来了。小舅说领导很重视,村上随时在备灾,准备了充足的食物,登记好了每家每户的现住人口,风风火火的。可天山都还裸露在外,并没有被多少云遮住。李亚茹总觉得这雪有可能会下些,但不会到暴雪的程度。

午饭是臊子面。李亚茹看到卤肉盘里一块既像卤牛肉又像卤肘子的肉,“这是什么肉?”

姥姥,“鸡肉么。”

小舅一惊一乍表情夸张道,“太可怕咧!别人家嘀鸡肉那能看出来是个鸡肉嗫,你们家嘀鸡肉咋看不出来!”小舅这个颠公。

吃饱喝足,姥爷提着缸子去拾煤。

姥姥坐着洗碗,交代道,“下雪嗫么,多拾上些,拾完以后帐篷把煤堆都盖好。”

姥姥给兔子给了干马莲,回来和姥爷围着火炉烤火。

李亚茹打电话,“尕姨,吃杨桃来?”

“羊头?”

“杨桃,就我爷中午给你看嘀。”

“五角星。”

“嗯。”

晚上月牙儿露出了脸来,月牙儿周边一圈圆圆的风晕。星星也多起来,这晴空万里,怎的会下雪?2024.02.16

推开门,满地的雪粒儿。

肚子疼,李亚茹睡了一上午,两点半出门时,屋外的雪有十厘米厚了,果真大雪。我出西门去瞧,从西篷底下提个装油饼的塑料袋袋探出头来的姥爷交代道,“慢些走,不要滑倒咧!”

裁板房里,俩老爷子在喝酒,桌上摆了五盘菜,姥姥坐在案板边擀饺皮子、包饺子。

“这是哪个爷爷?”脸蛋红红,胡子白白,穿个厚迷彩服。

“包子爷爷又来咧!”

“前两天我们到地上转去咧,您还喂牛去咧。”

“就是么。”

姥爷,“普洱茶又泡上咧。”

李亚茹倒上一喝,还是一口咸砖茶味,生气道,“茶壶壶子莫洗么,泡咧两次咧,浪费茶叶嘀嗫。”

吴老大,“爷奶也喝不出来个好赖么。”

姥爷,“那们拿嘀中华烟,我抽去就呛嘀很,还不如红河嗫。我嘀亚茹不让我抽烟么,不然早把烟给我提上来咧。那就拿嘀草莓、杨桃……还有各种各样莫有见过嘀水果咧,菜咧……”接着姥爷又跟吴老大聊起自己年轻时候的生活……

“你也是个出哈大力嘀,我也知道嗫。”

“不服输啊!现在人老咧,也得把住些干活。上回背袋子,背嘀腰酸背痛,抹咧几个月膏药。人老咧,不服也得服呀。”

下雪的时候出去,感觉自己就是人间小布丁,被撒满了椰蓉。风卷着细密的雪粒儿,扑面而来,狂飞乱舞。可别小瞧这不起眼的雪粒儿,接连落了大半天,地上的积雪已经出奇的厚了。如今的天气啊,没有任何征兆,不按常理出牌喽!

煮了牛肉萝卜馅儿饺子,姥姥、姥爷一直没吃,等所有人都吃过了,到最后一锅,才一人吃了些。

姥爷奇怪道,“栓喜和晨晨‘出溜’咋跑到这里吃来咧?吵架咧?”

李亚茹,“莫有吵架,昨天还好嘀很。”

姥姥,“再不让那吃咧,那就,咋咧?咋咧!吃上两口饭咋咧?”

姥爷,“吃上两口饭莫事情么。那到家里头做上饭,我们俩出溜进去给吃光,那和媳妇子干瞪眼去。”

“再这么个,那有三个星期都不来咧。你又放心不哈,饭端上给下话去,请嘀让吃来。”

门口传来丢丢的叫唤声,李亚茹起身去给它开门。“这么大的雪,出去干啥去呢?”丢丢溜到裁板棚下,顺着墙角转溜一圈,小心翼翼地走到厚雪里,沿着人踩出的小道,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小梅花。我拉起雪铲铲出一条路来,到了东门口,左顾右盼。丢丢“喵喵”叫起来,似乎不太开心。原来它找个地方如厕来了,不叫人看……大雪天,猫儿如厕也不易……

我和龚晨晨把门前的雪都铲到一块儿,堆了一个大雪人。我想要滚个雪球,奈何雪太松散、干燥了,根本滚不到一起去。怎么办?拿桶子装一桶雪,等定型了,再倒出来!李亚茹到裁板棚下四处转悠找桶子时,发现灶火旁五六桶煤、一桶柴火。姥爷昨天备的煤挺到位,果真用上了。李亚茹拎着个空桶子过去时,龚晨晨说不给雪人做圆柱形头,要做圆的,固执的她便一捧雪一捧雪地堆起来。我便进屋烤火,直等到龚晨晨屡次团不去那雪,来房里叫我时,我方才出门去,继续堆这雪人。

“没经过风吹雪不知道有多吓人,我当时就快趴挡风玻璃上开的,还要低挡。雪太厚,车就架上面了。”小姨在跟谁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这天气,迷得人睁不开眼,看不清远处,昨个晴天里大张旗鼓的列车停运,高速封路并不夸张了。

快下午六点半了,雪还没停,只是小些了。姥爷在屋外扫了半个小时的雪了,我出去看看他的成果——院里又落了薄薄一层。走出院落去,又可以踩雪了,可以听走在雪上“吱呀、吱呀”的声音,新鲜的、厚厚的、松软的、干净的雪,这回真像一个盖住大地的棉被了。

小姨,“看酸菜去,腌咧一缸酸菜都莫打动,谁知道坏嘀嗫么好嘀嗫?”

李亚茹也跟去,酸菜好得很,让人能美美吃完一大盘。

回去的夜里,可以听到不同人家看门狗的几声狂吠、呼应,再没有其他声音了。2024.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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