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蓝水蓝的,白云悠悠,十分温柔。布谷鸟总是起得很早,“布谷布谷”……
李亚茹六点五十起的,院门口就堆了一大堆柴火,姥爷说他六点起来拾柴火去了。花盆里一根一米高的芹菜,黄了很久了,接了串串饱满的籽儿。这会它的籽儿已经被姥姥收在了一个矿泉水瓶子里,足有多半瓶子。
西门经过个骑单轮车的老汉,大舅就着急地问,“做核酸嘀嗫莫有?人来咧莫有?”
“人排队嘀嗫,是护士莫有来。栓喜才刚开上车拉去咧。”
直被大舅催着潦潦吃了早饭。还不到八点,大舅又再三催促姥姥、姥爷赶紧去排队。
“公家那给备哈粮食嘀嗫,四公斤牛肉,十个鸡腿,一箱子□□,一板子鸡蛋。菜就各种各样嘀都有。”排队时听到妇女们议论守边巡逻的事,这回是五个人,巡十天。
“我去咧又不做饭,我们队伍里有两个做饭嘀行家嗫。”小姨这回是不愁吃饭了。
正听着,两个穿着干净,打扮洋气,从城里来避暑的老头、老太从队伍旁边蹿过来,直站到了我前面,说是腿疼,得赶紧做。扫了身份证,又想直接过去检测,被工作人员拦下来,扫完码的人已经排了有七八个,他们若是插队,这顺序就不对了。我是心里有稍微一点点愤愤不平:“八十岁的老人也拄着拐杖在队伍后边排着,村里老人多,都没一个人插队。这队伍走得快,总共等下来也就三五分钟,怎得这从城里回来的看起来才六七十岁的就排不得队了?”他俩个倒是乖乖在已扫码队伍后面等着了。
大舅家小区被封了,他本是来送煤,这阵不打算回家去,回去也是只进不出。他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看着看着去院里逛一圈,哀嚎道,“欧呦,时间咋过嘀这么慢呦!”整个院子便充斥着他的哀嚎声。
姥姥没去地上,做了甜面条。大舅继续一个劲儿地催这催那,叫人跟他一起打扫卫生,吵得人一大早的脑壳疼。
刚吃完了早饭,姥姥就煮了一锅鸡蛋,切好西瓜,从菜园里拔了新鲜的白菜,摘下叶子,淘净,切成方块。听到小舅家院墙外的水管有水了,姥姥赶紧提着小桶子,装了水去浇羊圈边土地里的葫芦秧,提了一桶又一桶。赫桃香也听闻着消息过来了。
赫桃香,“人饭做嘀都不知道做个啥吃咧。”
张玉兰,“拉条子么。我们天天就吃嘀个拉条子。”
李亚茹,“你们放羊嘀人中午回来吃饭么?”
“中午不回来,晚上都不回来还。”
“那吃啥?”
“拿嘀干粮子,挂面,带嘀锅煮上,再就上个榨菜。”
“我去嘀上?”
“羊都赶到快到二宫的草场上去咧,今年旱嘀很,戈壁上莫有草。”
“十几公里咧,那得赶个两三天才能赶过去。”
二宫洪水之后,还有些没被洪水冲坏的荒地,无人耕种,生得全是杂草。魏新骆专去那边搭个简易的小房子放牛,听说放了有七八十头了。近处荒山上的草,也无人利用。有些胆大羊多的,专寻了个好去处。但是晚上月黑风高,山脚处有坟头,睡觉怕是有孤魂野鬼,也十分考验人的胆量。荒凉之地又孤独,想是,无限的自由伴随着的,是孤独,这戈壁荒地何处有热闹?孤独只分甚与更甚。
午睡时躺在床上,小窗户蓝蓝的,天空里的云白得反光。几盆盆栽在窗台上乖巧地竖立着。阳光透过盆栽的叶片,照得绿油油的叶子剔透起来。我的眼皮愈来愈沉重,午安,窗外“布谷,谷”的布谷鸟。
睡着睡着,人身体就由内而外地热起来,又干又热,五官缺水最严重,眼睛干涩,嘴唇干燥,鼻腔里在着火。人像是一块躺在微波炉里的面团,身体里的水分正在严重蒸发,快要变成饼干了。我热得翻来覆去,听到说话声,一个骨碌翻起来,穿了鞋往外去,直接遭到了日光强烈的攻击。
我急急往老院里跑,老院老树成荫,有荫凉,虽是热,并没有新院热得极度干燥、极度直白、极度残酷。那水泥地面,敞着晒在太阳底下,又亮又烫,快要着火了似的。
老院里丢丢闻声过来,躺在我脚边躺展了,摊成一长片,像个毛被子。我又回去,抱来本书在老院的阴凉里看,风声沙沙,白杨树的叶子被风吹得一转一转,闪闪反光。风吹草叶带来些凌冽的清香气。这园里的地旱,旱得土地白花花,旱得草木稀稀拉拉、无精打采。
不久些时间,姥姥来园里铲韭菜。我跟过去时,瞧见一只大蝴蝶扑扇着翅膀在韭菜花间飞来飞去,惹得人羡慕。忽然它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盖住了,是丢丢的两个小肉垫,盖在一起,将蝴蝶捂了起来,就要上嘴去尝。我赶忙拍了拍它的圆脑袋,“蝴蝶怎么都吃啊?”它松开了肉垫,像简易的房间开起了屋顶,白绿的蝴蝶再次现身,展开翅膀飘飘悠悠飞远了……轻快、飘逸、清雅、美丽,叫人又一次不禁赞叹起来。我忽然紧张的心,也慢慢开始平静下来。
太阳西斜,大舅叫我一起去柳树沟看看姥爷回来没有。半路里远远看见龚晨晨和龚贝进了柳树沟,那时候姥爷正好骑着小红车往回走。直到龚晨晨和龚贝一人拉了一只羊在戈壁坡上狂奔,为了跑得更快些,发出“啊,啊……”的叫声,姥爷还骑着小红车在河坝里慢悠悠东拐西拐。
傍晚的阳光为翠绿的田野覆了一层单薄的金色。俩娃继续拉着羊大声叫嚷着在马路上飞奔,姥爷骑个小红车慢悠悠跟着。南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轮纯白的凸月,没有一朵云做陪衬。今日的傍晚万里无云。
戈壁上的草,有的干得一踩即断,有的枯黄了,生出了一堆堆茸茸小小的刺儿。脚下,一片片黑石头凌厉地长在山体里,硬得像钢,黑得像煤。
再往前去,石头的缝隙间有刺儿草,小枝落单的是很难成活的,根深扎于地下,枝盘结于地上,一大团一大团的,容易固住水分,多干旱的天气也都顽强地生出它那小小的绿叶,生长它的枝干,扩大它的地盘。山上各种带长刺的草很多,小时候听父辈说,是为了防止动物啃食,就算是被啃食了,护在团团刺中间的叶片也会得到一定的保护。
西方地平线太阳已落,只留下一团金橙的光霭。这光霭映得远处一团团的白杨树影黑黝黝,猛然有种诡谲感。我往回走去,快到家时,无意间瞧见南边房屋间一块天空上那种暗淡的紫蓝色映衬着整齐而幽深的墨绿树影,叫人觉得内心十分安宁。
趁着夜未来,我给丢丢拿了猫粮,小狸花也蹿过来吃。丢丢唬它,小狸花不走,硬着头皮,吓得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偶尔偷偷舔上一两片。丢丢吃得离小狸花近了,十分不满意,忽地伸出它胖乎乎的小肉垫往小狸花脑袋上“啪啪”两下,吓得我赶紧将丢丢抱开。丢丢以为我要惩罚它,也是吓得缩起来,见我没动静,又靠过去大口大口吃起来,唬得小狸花不敢动弹。我便又将丢丢抱开,重新给它一些。丢丢吃完了还不解气,趁小狸花还留在原地,过去又往人家脑袋上糊两爪子,双手都上。这个小霸王,怎么跟地头蛇似的?但这熟悉的手法——我以前不也老喜欢拍丢丢脑袋,这跟我学得一板一眼?但我拍脑袋可是因为稀罕它,拍屁股那是真被它惹生气。
姥姥看《运河边的人们》,看了一个多小时,看人家领导办事情又想起来小舅,“你看这个电视上嘀领导说话多坚定,拿主意准嘀很。我们这个二跌子那就说不上么。”态度要鲜明,不要给人家留下质疑的机会。
李亚茹,“十点咧,睡觉去嗫。”
姥姥笑道,“你想睡觉你就睡觉,你想干啥你就干啥。”202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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