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晚上九点下晚自习，贺希景一出校门就看见了方杰妈妈的车。
他站在学校门口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毕竟突然要当一个原本不认识的人的儿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妈。”
方杰的妈妈年纪不算很大，但此时此刻脸上的疲倦是盖不住的，和方杰及救护睡了一天的状态没法比。
看见方杰出来，她脸上的笑容都带上了些许轻松。
“怎么样，今天累不累啊。”
他本来想习惯性地说：“还好”，话到嘴边想到，想到今天还被老师骂了，又改口：“有点累。”
方杰妈妈接着说：“想吃点啥啊，上几个小时晚自习早该饿了。”
“有点饿，我回去煮碗泡面吧。”
“行，看你想吃啥，我给你煮，回去还写作业吗？”
“在学校写完了。”
方杰妈妈有点惊讶，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写这么快，我这两天看家长群都在说作业量大了，学生回家了都在补作业。不过你们这马上就高三了，任务多也正常。”
贺希景没有回答，毕竟方杰其实是属于直接不写的类型。
紧接着他又问：“我爸今天在家吗？”
“咋？两天不见就念叨你爸了？他又出差去了，今天下午刚走，去一周。”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只点了点头，贺希景觉得，如果是方杰的话，现在应该心情还不错，至少应该是放松的。
下凡几天没什么大起大落，贺希景时不时还“代”方杰听几节课，学校食堂的饭也还挺好吃的，一天也不用怎么写作业，像是又上了一次高中，但又比以前轻松多了，能好好回顾一下从前只能忙着学习的高中时光。
两天时间贺希景就完全适应了方杰的生活，毕竟真的挺“好玩”的，甚至还种带薪休假的爽感。
虽然处分期间并没有工资。
他总爱胡思乱想，脑子里好像有想不完的大道理，从前因为这些想法经常内耗，自己思考完又自己难受半天，不过现在已经不会了。
每次到自习课他就爱发呆，发呆的时候就感叹，过了几年而已，大家的烦心事就变得天差地别，学生时代感觉天大的事，到以后似乎只是人生里的一段小插曲。
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年龄大了……
相对于身边这群高中生来说，他这个已经上了快两年班的社畜年龄确实已经挺大了。
年龄大了，好像就有意无意喜欢以“有经验”的身份自居去否定以前，觉得以前的想法幼稚之类的，可是这群学生此时此刻的想法，就是目前人生的全部啊。
就这么混了将近一周，又到了令大家欢呼雀跃的周末。
周末放学早，下午五点半就放了，方杰本来还是自己走路回家，临近放学又收到他妈的信息，说放学来接他。
放学后他在学校门口等了挺长时间方杰妈妈都没来。
正想说打个电话问问的，先一步看到了他爸的车。
副驾驶的车窗落下，方杰妈妈坐在副驾驶给他招手。
贺希景叹了口气，有一点点无奈，方杰的话，可能内心不会太想上车。
“等了这么久挺热的吧，车门那上有水，先喝口，别中暑了。都是你爸，我让他换个衣服就行了还非要洗个澡，谁都磨蹭不过他。”方杰妈妈说着脸上还有一丝不耐烦。
方杰爸爸听了这话也有点不乐意，转过了头似乎有些不愿意听。
方杰妈妈话还没有完 ：“这么热的天，儿子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让儿子等你半天，儿子中暑了咋办啊？我就说你们这些人就是太自私了，一点也不为别人着想，一天摊上你们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听到这方杰爸爸彻底不乐意了：“什么叫我们这种人，啊？我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刚从飞机上下来就直奔家里了，洗个澡能花多久时间？”
“行行行，我不想和你吵，儿子好不容易回来，我才不像你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哎，是我要和你吵吗……”
“儿子，想吃啥，咱们去吃饭。”方杰爸爸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妈妈又打断了。
贺希景有点想替方杰爸爸说话，他也没有做错什么，说理的话方杰妈妈确实有点夸大事实了，刚六月，其实也没有那么热，他等一会儿也没什么事。没必要说为了他让这点本就可有可无的小事变得吵吵闹闹的。
但当方杰爸爸出口反驳方杰妈妈的时候，他又觉得没要了，因为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错误，反而像是妈妈在胡搅蛮缠一样，但妈妈不也是为了方杰。
这种矛盾与自我劝导的心理让他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可能方杰也会被这种心理困扰吧，长期的矛盾情绪不知道对这个孩子最终的影响是什么。
贺希景这会儿被两人夹在中间，两人的对话听的他有些心里憋屈的慌，现在又突然被CALL到，只能随便应一句：“随便吧，我都行。”
方杰爸爸听到他的答案又有些恼火：“随便随便，好不容易带你出来吃个饭你就是随便，一点主见都没有，这么大个人了……”
方杰爸爸的话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贺希景只觉得尴尬和窒息，尴尬是因为自己终究不是方杰，以这种方式窥探别人的家庭并且还是参与者，他有一种不应该替别人做决定的的尴尬。
窒息是他顶着方杰的身份，那么此时此刻他就是方杰，父母毫不在意的争吵和平白无故的质疑让他这个处于“叛逆期”的人更加的想要反抗。
也怪不得现在那么多青少年和家长之间的关系水深火热。
他虽然不是方杰，但现在代表了方杰。
“现在又是我没主见了？那我小时候有主见的时候为什么要否定我的想法呢？”
“我们管你还管错了吗？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方杰爸爸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说话，只是习惯性的矢口否认。
方杰不语，不再去理会他爸在说什么，直接下了车朝家的反方向走去。
下了车他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以贺希景的身份感叹，原来叛逆是这种感觉。
但以方杰的身份，他只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愧疚感。
好像大家谁也没错，一开始明明他自己也认为不应该因为这些小事吵一架什么的，结果到最后还是他吵的最厉害，现在更难收场。
矛盾越拉越长，最终还是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所以好像最后也没轻松到哪去。
一种不明不白的郁闷越压越重。
六月的天已经黑的比较晚了，现在还没有丝毫要天黑的意思
方杰裤兜里有包烟，但贺希景不抽烟，这么些天了一直装在裤兜里，最多就是手插兜的时候摸一摸。
这会儿他拿了一根出来夹在手上，倒也没打算抽，就是想感受一下方杰以前“消愁”的方式。
贺希景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要往哪走，一直向前也没什么想让他停下脚步的。
又走了几步，他眼前出现了一家便利店，贺希景刚好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贺希景从方杰的记忆里发现这家店方杰之前经常来，那应该味道不错。
可能因为今天放假早，大家都急着回家，便利店这会儿没人，剩的吃的种类也都还挺多的。
不知道方杰爱吃什么，贺希景想反正现在是自己吃饭，还是选点自己爱吃的吧。
他爱吃咸口的面包，刚好有咸蛋黄火腿三明治，火速拿下。
他又拿了盒牛奶，结完账后就坐旁边餐桌吃去了。
“今天不吃凉面改吃面包了？”
声音从背后穿来，并不熟悉，所以贺希景一时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在叫他。
贺希景回头，转眼看见一个穿着黑色体恤的男生走过来，顺势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贺希景定睛一看，这人穿的是便利店的工装，原来是在这上班的。
他胸前别着工牌，上面写着：程舜予。
男生好像年龄看起来不大，要不是他顶着红棕色的卷毛，贺希景还以为他和方杰是同龄人。
看着是有点眼熟，方杰之前也确实经常来便利店吃凉面，听他这么说的话方杰应该和他挺熟的啊，贺希景在大脑中快速搜索关于程舜予的信息。
但……似乎没有关于这位帅哥的记忆啊。
记忆系统出BUG 了吗？
程舜予见方杰看着他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一周不来不认识我了？”
贺希景有些无措的摇了摇头：“没有，凉面吃腻了，今天想换个口味。”
程舜予一副“原来如此知道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然后顺势抢走了方杰手里一直拿着的烟：“又不会抽，拿着烟干嘛。”
“啊？”贺希景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虽说抽烟不好，但方杰是会抽烟的吧……
“哦，你个学生会抽什么啊 ，学生就好好上学得了，抽什么烟啊。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贺希景还是顶着方杰那副“恨所有人”的表情：“没有，就烦学校。”
程舜予笑了一下，贺希景心想估计是被嫌弃幼稚了。
程舜予没有说话，起身去货架上拿了一瓶东方树叶：“喏，你爱喝的，刚发工资，请你。”
说来也怪，方杰这点倒是和贺希景一样，都爱喝东方树叶。
“谢了。”
程舜予摆摆手：“理货架去了，吃完早点回家，天黑了蚊子多。”
贺希景看着程舜予的背影，眼熟，真的眼熟。
但是确实没有关于这位帅哥的记忆。
算了，指定是系统出bu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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