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绛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天已经亮了,忽然窗户咔嚓一声,被推开了一角。
“喂?”很轻的一声招呼。
虞绛缓缓扭头望去,从窗缝中能看见半张纠结的脸,他没想到对方还没走。
鹿游云其实早就跑了,然后又折返回来的,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对,他把神光殿砸成这个鬼样子,就这么一跑了之,等那一位回来,找不到罪魁祸首,那岂不是要全怪罪到这人头上?
他反复摸着手中的紫华丹,良心难得有些过意不去,还是犹犹豫豫地回来了。他虽然厌恶虞绛,双方说起来还有大仇,但一码归一码,这事儿确实是他惹下的,直接跑了似乎有点不厚道。
但这点愧疚情绪在他推开窗的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我操!”鹿游云被震惊了。
虞绛住的房间非常大,光一个卧室就有里外两间,白玉砖清透如雪,波动着星子似的灵光,房间中的摆设一应俱全,绝大部分都是他连见都没见过的灵器,离海夜明珠波光粼粼,冰螭璇玑炉散着轻烟,右边靠墙有四大面书架,随便瞟过去居然就有《隐神箓》、《文始经》、《误真篇》。
左侧墙上则是挂着一幅仙华盎然的字帖。
如矿出金,如铅出银。
超心炼冶,绝爱缁磷。
空潭泻春,古镜照神。
体素储洁,乘月返真。
载瞻星辰,载歌幽人。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整个房间装点得十分温馨精致,所有的物什上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仙辉,这里随便拿一样东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仙门宝器,鹿游云看得瞳孔都在震动。
他真崩溃了,跟这儿相比,他亲哥璇玑殿殿主的居所都只配叫猪窝,“你平时就住这儿?”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虞绛,在虞绛的沉默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忽然一把松开了抓着窗棂的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呛声道:“还不错!跟我以前住的差不多!”天杀的焦青华!我要杀了你!
鹿游云的表情在扭曲与极其扭曲中反复切换,最后不甘心地猛盯着虞绛看,他真是瞎操心了,难怪虞绛看着神光殿被砸烂一点惊惧的情绪都没有,看他住的这屋子就知道,人师兄弟俩的关系必然不是一般的好。
虞绛对他不了解,但他对虞绛那可是祖宗十八代都门清,南麓虞家就是个穷地方的小家族,哪儿会有这么多举世罕见的珍宝,这只能是那一位赠送给他的。大姜皇室是真的宝物法器堆积如山,白玉京的家底已经是相当雄厚了,但跟人皇室一比简直犹如乞丐。
人家师兄连神品秘籍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给的,砸烂几座宫殿算个屁!
不是,这种师兄真的存在吗?那一位不是据说是上古真神,完全不近人情吗?这简直根本想象不到。
他看着那案几上连喝水的杯子都是精心搭配的白水琉璃鱼盏,彻底破防了,谁家师兄会连个杯子都会仔细照顾到的?
没事没事!虽然焦青华让他住炼丹房、打地铺、随意克扣他的灵石,但他还能得到三天两头的毒打和一不小心就没命的内殿考核啊!不亏不亏!
他现在就只后悔一件事,昨晚怎么没把这房间也一起撞烂?
虞绛看着怨气重到仿佛下一刻就要爬窗进来索命的鹿游云,有些不明所以。
鹿游云深吸了几大口气,重新抬头。
“喂,那一位……真的对你这么好?你在这儿住着,平时喝口水都能精进修为啊!”他还是没忍住,故作随意地调侃。
虞绛听出他话中的羡慕与嫉妒,忽然就没说话,师徽仪确实对他好得没话说,各方面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是真心的,没有半分虚伪做作。在外人眼中,师徽仪绝对是最令人羡慕的那种师兄,能遇到是自己三生有幸。
鹿游云见虞绛不搭理自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手撑着窗棂,直接翻了进去。抱着一种死也要先睁大眼看个明白的想法,他环视着这宛若仙境的精美宫室,眼睛控制不住地瞪大。我操。
虞绛也没想到这人会直接翻进来,饶是他也顿了下。
鹿游云拧着眉左看右看,蹭一下来到床边,床帷柔软而轻盈地堆积着,像是淡青色的雾霭烟霞,他摸了把那布料,触手生辉,然后他整个人死死地盯着那张床看,那底下的床架居然是一整块灵气氤氲的青色暖玉,不知道是什么神物,他直接伸手按上去,果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外伤在缓慢愈合。
我操!还真是玄晖仙玉!
这么大?!
这哪怕是伤到四肢尽废都能躺几天恢复回来吧?
虞绛看着那道脏兮兮的背影,呃,直接当面破窗而入到床上翻东西,倒也不是什么很有礼貌的举动?但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他没出声喝止他。
鹿游云这头猛地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视线,他走到剑架旁,低头盯着那两枚剑匣看。他跟摸奖似的随机先打开一枚,剑鞘上铁画银钩的“太素”二字映入眼帘,他直接瞳孔放大,“我操!!!”
仙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柄剑,他做梦都想不到,居然会就这么大咧咧摆在这儿?
鹿游云连碰都没敢碰,难以置信地回头问虞绛:“这剑真的假的?”假的吧?!已经没有任何语言能描述他现在的心情,简直就跟阴沟的老鼠忽然见到了真正的天之骄子一样,人家的师兄连冠名的佩剑都能送出去?所以说当初如果他没输掉那场仙试,这一切本该都是属于他的?
他现在宰了这人行不行?
虞绛看着他,出声提醒:“喂,乱翻别人的东西,还想杀人夺宝,是不是不太礼貌?”
鹿游云骤然回神,“杀……啥?”他重新合上剑匣,稍抬了下手,以示自己只是情不自禁,随便看看,又找补道:“想不到你们师兄弟感情如此之好啊,这剑,还有你这屋子,确实不错,挺亮。”
虞绛听他这么说,有片刻没说话,然后重新看向他。
鹿游云的目光还在那另一枚没打开看过的剑匣上徘徊,但还是没去动,有些东西看见了只会更痛心。自己的凄惨遭遇固然值得悲哀,但宿敌的成功更令他痛彻心扉,他现在恨不得昨晚被撞死的是自己。
再想想还得回去给焦青华那个活畜牲复命,确实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不是,为什么啊?
鹿游云半天才稳住心绪,他重新看向虞绛,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最终还是没话说。
他又想起自己的来意,重新开口道:“喂,昨晚外面那些大殿……”
虞绛道:“你回去吧。”他语气平淡,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累,“你无心之失,自己也身受重伤,他不会怪罪你的。”
鹿游云一脸“真的假的”的表情。
虞绛道:“塌都塌了,还能怎样?”逼着你重新盖起来吗?
鹿游云毫无失礼的自觉,看着虞绛那副样子,又追问道:“那你预备怎么同他说?”
虞绛心知肚明对方为何这么问,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一觉醒来,它就自己塌了。”
鹿游云顿时停住,明显对这个说法很满意,眼睛一亮,但很快他又疑惑:“你为何要帮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吧?”这是施舍?怜悯?
虞绛道:“算我怕你杀人灭口。”你再死我房间里,到时候我的麻烦更大。
鹿游云好半天没说话。
如矿出金,如铅出银。
超心炼冶,绝爱缁磷。
空潭泻春,古镜照神。
体素储洁,乘月返真。
载瞻星辰,载歌幽人。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节选唐《二十四诗品》,作者司空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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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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