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修士一齐御剑往黄华山方向而去，显然也是对这开天辟地的一幕激动至极，众人纷纷悬停在山外，议论声与盛赞声不绝。
黄华山自带大荒之地苍茫凛冽的机锋，如今尚不能靠得太近，要等它与西骏神洲的地气充分融合，大约还需四五日。
师徽仪施法稳住这一方地界滚沸的气机，同时也帮着黄华山护住它身上的生灵，一刻钟后，他降落于山外，两位白镜学宫的真人早已在此等候他。
白镜学宫作为当世三大仙宗之一，与白玉京的关系其实很一般，但与姜国皇室渊源极深，与人皇更是交情匪浅。说起来，当初若非白玉京从中作梗，少年师徽仪其实原本该进入学宫，这也一直是白镜学宫三位仙尊的毕生憾事之一。
有过往这样的交情，所以此番两位真人把握不住巨鹿泽的深浅，当机立断向师徽仪去信求援。
玉华真人难掩激动，上前道：“大殿下，此番辛苦了。”
他们其实也知道，靠曜日封印是硬挡不住黑潮的，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先拖延一时，原本都已经做好让百姓们举家北迁的准备，但一旦如此，数千万人失家逃难，一路上必有无辜伤亡，实在苦不堪言。如今有黄华山挡去海潮，便再也不用作此下策了。
师徽仪道：“真人不必客气。”他望向云遮雾绕的黄华山，“黄华山从此便永镇西域，守卫生民。还需请当地百姓多善待它，勿滥砍多伐，山中兽猎，取之有道，其中，黄芒鸟是黄华山山灵所化，还请不要伤害它们。”
玉华真人道：“这是自然，我自会安排妥当。”
师徽仪点了头，又道：“我已施放腾蛇之力，助黄华山与西骏神洲两者地气相融，还需五日，等事成，届时我再施加一道辟水封印，可以确保巨鹿泽海水永不外溢，我再进入巨鹿泽探查，看看其中究竟是何妖异。”
“那此事便全权拜托大殿下了！”玉华真人提高了声音，满是感激之情。
师徽仪没再多说。
他又抬头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师弟应该已经醒了。
大船上，苍灵早已御剑离开，小姑娘迫不及待，兴高采烈地去追看移山奇迹。
虞绛立于船上，黄华山自带的雾气与海潮相撞，天空氤氲着下起了小雨，他久久地望着那座山，心情极度复杂，却什么完整的思绪都没有。
腾蛇确实是神，也确实是为救世而生，没人能不为这种伟大而瑰丽的神迹而倾倒。
神确实深爱着世人。
自从黄华山挡住黑潮后，那巨鹿泽中隐隐约约的幽怨怪声，似乎变得更加怨怼凄离了，一点点往他耳蜗深处钻。他的心情一言难尽。
不知过了多久。
“师弟。”
身侧有声音传来，虞绛像是意识到什么，骤然回神，扭头看去。
师徽仪想着他该是醒了，一处理完手头的事，便立刻回来找他。一回来便看见虞绛抱着剑站着，他喊了他两声，虞绛似乎在很认真地想着什么事，也没回神，忽然间听见声音，回头望向他，眼睛黑漆漆的，有种受惊似的少年气。
师徽仪轻声笑道：“怎么了？为何魂不守舍的？”
虞绛看见他，一时没了声音，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徽仪道：“醒了有多久了？身上可有何不适吗？”
静神丹对身体并无害处，反而可以滋养魂魄，宁心静神，照理说不会对虞绛有任何影响，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虞绛半晌才开口：“刚醒，没什么，看看雨。”他停了下，“看看山。”
师徽仪笑了笑，“没事，都解决了。等几日后我再去巨鹿泽中探查一番，此事便能结束了。”
他说得很轻易，也很自然，似乎这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举手之劳。虞绛又下意识看向他，然后看向那山，那海，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徽仪道：“别担心，没事的。”
虞绛轻“嗯”了声，点了下头。
师徽仪随手撤掉了腾蛇结界，周围霎时间更亮了些，雨水往下打落在木船上，发出清脆而空灵的砰砰声。
虞绛看他就这么一下子轻易地收了结界，心中忽然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刚刚应该用剑试着劈一下结界，看看能不能开的。但，结果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悬念。
只是莫名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师徽仪道：“进去吧，下雨了。”
虞绛最终还是跟着进入船舱，此时已将近黄昏，船舱中有些昏暗。师徽仪走过去时，虞绛不知为何，慢了半步，观察着他的背影，师徽仪步履平常，脚下也踩着人的影子，看上去与普通人并无任何区别。
师徽仪的脚步莫名慢了下来，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虞绛观察着他，师徽仪身上穿着的也是普通的白玉京道服，跟他身上这件布料相同，脚下踩着也只是普通的靴子，唯一硬要说有不同的是，那一身白金色纤尘不染，但说到底，也就是更干净了些。依旧没有任何区别。
师徽仪并没有回头，只是步履慢了一些，他轻声提醒：“小心脚下。”
虞绛下意识低头，他这才注意到，脚前方有个不高不低的木横。他回过神来。
师徽仪回头看向他，虞绛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师徽仪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不自觉温柔起来。
船舱内，虞绛抱着兰隐剑，靠坐在尚未燃尽的铜兽香炉旁，听着外面的砰砰雨声，半晌，他问：“那巨鹿泽中到底是什么妖物？”
师徽仪道：“还不能确定，要等看了才知道。”他语气从容，注视着虞绛，少年额前飘着一缕漆黑的碎发，不时拂过眼睛。
虞绛今日心情起伏有点大，他透过窗户，看向远海的方向。
师徽仪道：“没事的。你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又来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这几日你便留在船上，看一看便好，不会有任何危险，别担心。”他说着话，似乎想伸出手去，但还是怕吓着他，止住了。
虞绛看他一眼，没说话，将兰隐更用力地压入怀中。
师徽仪又道：“若有任何需要，可以告诉我。”
虞绛道：“没有，多谢师兄。”
师徽仪仔细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眼他怀中抱着的剑，还是原来那一柄。
入了夜。师徽仪看出虞绛有些不自在，他起身去隔壁，将这儿留给虞绛，让他能够好好休息。
虞绛一个人待着，沉默地往后靠，听着外面起起伏伏的潮水声，不发一言。他也没有任何睡意，师徽仪临走前，替他将护神香重新点了起来，此刻，一缕细长的银色丝线抽出香炉，像绕指柔一样轻盈盘旋在空中。
虞绛看了一会儿，闭了一瞬眼，像是要压住自己内心纷乱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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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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