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翎卫将先前跑出去的女眷带了回来,常温走上前对卢明光拱手。
“兰台公子,陛下那边已经擒获刺客,微臣送您回营帐休息?”
卢明光问道:“陛下怎么样?还有这些女眷呢?”
“陛下英勇神武,自然无性命之忧,现下正在审问刺客,兰台公子放心。”常温依次回答,“女眷们也可回去休息了,羽翎卫护送,大人们还需要一段时间。”
卢明光这才点点头:“那就劳烦大人了。”
女眷们受了惊吓,回去的路上都有些后怕。
“范夫人一家和阮家的人都被带走了,刺客不会和他们有关系吧?”
“很有可能啊,羽翎卫来拿人的时候都是冷着脸的,甚至连一句得罪了都没有,总之不是好事。”
“我说我今天一直就觉得阮夕玉怪怪的,像是突然扬眉吐气了一样。”
等常温安顿好这边的事情回去时,宫人已经在清洗现场的血迹了。
“修平,怎么样?那个阮大人审问出来了吗?”
“没呢,嘴挺严。”雷修平拍了拍衣裳上的灰,“指挥使把他们分开审讯了,就在那边,尚禾也在。”
常温微讶:“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这种事情都不去?”
雷修平啧了声:“一群女人,我不好审。”
这下常温更惊讶了,抓着他的衣领不让他跑:“你什么时候是会避讳这个的人了?什么情况?速速从实招来。”
雷修平举手投降:“别别,我最近真得避嫌,我有心上人了。”
常温还想开口,雷修平抬手制止:“打住,别问我是谁,八字没一撇呢,问多了再给我搅黄了。”
两人玩笑几句,便错开朝各自的方向走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审讯足足一整日,直到秋猎结束要启程回去,那阮家都没人开口说出原因。
不仅如此,被关押起来没法自尽,他们就绝食,就是奔着死去的。
“嘴这么紧?”宋移星靠在软垫上,“阮家夫妻嘴紧很正常,他那长女也是个心机深重的,但是那次女不应该。”
蒋时雨摇头:“次女心思的确不深,但是只要审讯她就装晕,不睁眼,不说话,似乎是打定主意一字不说。”
“意志倒是挺坚定,难怪敢带着家眷起事。”宋移星掀开帘子,将马车里的沉闷空气一扫而空,“既然打定主意了,那便不必再审了。移交三司,诛九族,和范家一起办了。”
今年的乡试正榜已经出来,此次鸿蒙学馆的那些女子大部分都参加了,宋移星打开榜卷,查看这次入围的人。
以宁在旁觑着帝王的神色,见她自始至终淡定自若,阅完榜卷后,她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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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
万方方挤在人群中间被推搡着,举动艰难。
放眼望去,前面全是攒动的人头,根本看不见放榜的名单。
“诶呀别挤。”万方方眉头紧皱,只觉进退两难。
早知道这样就不这么着急来看了,反正学馆会有专人抄录名次。
万方方再次被挤到一边时,前面突然有人唤她。
“万姐姐。”
江云姣灵活得从缝隙中钻过来拽住她的手:“我刚看完自己的名次,一回头就看见你了。正巧我刚刚也扫到万姐姐的名字了。”
万方方被她护在身后,两人慢吞吞得往前挪。虽说仍旧缓慢,总归也是在动了。
榜上仅公示名次和姓名,万方方名列前茅,第一百二十三名。
这个名次绝非寻常!
“恭喜万姐姐!”江云姣笑意盈盈。
万方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欢悦:“对了云姣,你考得怎么样?”
“和万姐姐自然是比不了的。”江云姣挑了挑眉,“我运气好,侥幸入了围,只不过是倒数。”
万方方握上她的手,冰冷的触感凉得江云姣手臂一颤。
“入围就好,恭喜你,云姣。”
江云姣微怔,被她握着的手僵在原地。
“我是倒数,这有什么可恭喜的?我的水平肯定进不了会试。”
万方方侧头看她,嘴角含笑。
“恭喜你终于走上了这条路,它或许艰难、或许困苦、或许彷徨,但它比困于后宅要好上万千。”江云姣似乎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不屈的灵魂,“恭贺你脱离苦海。”
恭贺你脱离苦海。
江云姣一路走回家,这句话仍然在她耳边环绕,几乎将她震得心口发麻。
脱离苦海…
江云姣推开房门,眼前一阵模糊。
她有什么苦海可脱离的?
她非男非长非贤非幼,自小便没人管,活得肆意妄为,等到闯的祸大些了,江书对她不假辞色。他越管她便越嚣张,次数多了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请来的女先生教她抚琴,她弹得如据木。教她女红,她用针用得七扭八拐。教她制香,她钟爱麝香浓烈的香料……
服侍人的东西,她一律抵制;利于嫁人的手艺,她通通拒绝。
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因为生来就不学无术,还是因为她抗拒成婚嫁人,像她娘亲那些操劳一生最后撒手人寰。
婚嫁之事太苦了,苦到江云姣尚未觉出味道便已经出于本能得躲避。
她不想用自己的血去供给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家,用自己的凋零换来别人更好的生活。
有关系也不行。
如果不学无术就能嫁不出去,那可太划算了。
然而今时今日情况已大不相同。
读书能带她走向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完全利于她自己的路。
江云姣走到书案后坐下,翻开书放在面前。
她面色平静,心如惊雷轰鸣。
周遭事物悉数坍塌褪色,唯有一句话在她耳畔回响。
江云姣,恭贺你脱离苦海。
-
城北的一处偏僻的宅院里。
炊烟袅袅升起,青红菜肴在马勺里上下翻炒,鄂海女顺手舀了勺水倒进去,热气翻涌,她拎起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把汗。
隔壁位置,张致远将菜倒进最后一个盘子里,对外吆喝:“红烧肉好了。”
邢婵端着木托走进来,熟稔得将盛好的菜放上去:“我堂堂一个银翎卫,现在竟然沦落到天天给这群小崽子做饭。这难道是报应吗?”
鄂海女低头洗手,脸上带笑:“那肯定是你小时候做的损事太多了。”
“没那么严重吧?”邢婵大呼不解,“我不就是皮了点吗?”
“?”鄂海女比她更不解,“你忘了你小时候的丰功伟绩了?你们家周围方圆十里的小孩都被你打过,鼻青脸肿都是轻的,没有断过胳膊腿儿都算你邢霸天手下留情了。”
张致远正擦着脸,听见这话眼睛睁得溜圆。
“你以前这么凶呢?怎么看不出来?”
“她污蔑我呢,别信。”邢婵掀开帘子,单手托着木托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一眼望去,三十几个孩子正在排排站蹲马步,各个咬着小牙,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坚毅。
三个银翎卫穿梭在其中纠正动作。
“手臂太低了,不能放腿上。”
“再往下蹲点。”
邢婵端着盘子走进饭堂,摆好了几桌菜后才倚在门口:“吃饭。”
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声,一溜烟拥了进去。
“我先走了。”邢婵掸了掸手,走下台阶,“我手里的任务还没做完呢。”
向小玉正捡着木剑,闻言抬头:“你这就走了?别啊,下午还要进行一轮考核呢。”
黑靴向前的动作顿住,邢婵不解:“这么早就要进行考核?他们才多大?年纪最大也才十二岁。”
“我们和羽翎卫又不一样,不出现在明面,年纪小一点没关系。”向小玉解释道,“况且乐心她们几个虽然年纪小,但少年老成,十分懂事,又有担当,完全可以加入银翎卫了。”
邢婵转过身,稍稍蹙眉:“话虽如此,但现在就让她们去执行任务太早了吧?三脚猫的功夫。”
她们才练了小半年的武,虽说是有点底子了,出去做任务还是很危险。
向小玉失笑:“阿婵你这是关心则乱了,她们的身手在你眼里是三脚猫,可放到外面已经算不错了。再者一开始肯定先捡些简单的任务给她们,不会难度太大的。”
“为什么突然要考核?”邢婵眉心未解:“是指挥使的意思?”
向小玉点头,将木剑放回架子上。
“我们人太少了,外面的任务得做,可这样分一分陛下身边就没几个人了。”
邢婵有些不忿:“那不是还有羽翎卫吗?”
向小玉讶然看她一眼:“那能一样吗?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这种话?都不像你了。”
邢婵默然不语。
宅院的大门忽然发出一声嘎吱响动,两人立刻警惕扫去,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
大门被推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二人眼底浮现出惊讶,身体放松了下来。
“指挥使?”
“属下参见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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