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基因署的密封的大堂里，成千累万全是苏醒的基因人。他们动作迟缓，互相嘶吼，声音响彻大堂，直灌入耳膜。
所有工作人员站在二楼扶梯那里往下看，手足无措。
为了避免引起听力障碍，大部分人都带上了耳塞。
秦科打开静电通讯器，所有人都在工作信息群里热烈讨论：
每个人面前的虚拟屏都在快速翻阅着：“镇定剂用在他们身上也是浪费了，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全醒了！”
“还能解救吗？”
“无法接近提取基因啊。”
“这些人是吃了什么啊。”
“看见他们，我心里也很慌乱。”
“都不敢吃东西了。”
央往皱着眉，盯着他们思索了半天，转身飞跑回光里。返回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迷你的质地光亮的小枪，这里面装的是磷基液。她向岁沉使了个眼色：这下不用也不行了吧？
这么多变异人，基因镇定剂已经不起作用了，再这么下去，这些变异人全都会因长时间突变的互相攻击而死伤无数。
消息如果传出来去，一定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岁沉紧绷着脸，踌躇不决。
猛然，他把央往拉到楼顶，迅速带她坐进光里，随便输入一个坐标，暂时远离了这处喧嚣。
“央往，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以一已之力能控制这么多人的事传出去，后果可能会比现在更糟。”岁沉的表情，严肃又慎重。
央往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你放心，就算有人知道，他们也绝对无法从我这里复制这个程序。”
岁沉依旧充满担心：“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央往的回答笃定泰山：“你信不信我？”
她的眼神真真切切，岁沉终于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回到基因署二楼。
岁沉发出通知：“所有员工先行撤离，进集中实验室等候通知。”
一时间，整间基因署里，能目睹变异人的，就只有央往和岁沉。
央往拿出那把小枪，冲着变异人发射出了一个个磷基液，自从上次帮冰至楠用过一次磷基程序后，央往就火速制造了这一把特殊的可以隔空点射的小手枪，里面的子弹，犹如二十世纪的玩具水弹枪，只不过，这一滴的磷基液，会迅速渗入体内，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圆圈，这标志着，它将与静电通讯器建立联接，接下来，这个所有的数据就会被央往开发的磷基程序读取。
央往迅速保存了所有这些人的身份信息，并且通过程序发出了集中指令。
基因署大楼逐渐安静下来，变异人一个个在指令下安静地呆在原地。
没有人发现，二楼防火门后，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看见了这一切。
“现在请所有人马上进入重组实验中，务必在第一时间出破解方法。”秦科发布了广播信息。
央往终于松了一口气。
岁沉的心情却十分沉重，他头上的伤，额头上的早已凝固的血，终于让他在这一刻晕了过去。
央往快步流星扶住了他：“岁沉！”
醒来的时候，头上伤已经包扎好了，央往正坐在旁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
“医疗组的人替你包扎的，我说我来，他们还信不过我。”央往随口瞎聊着，转动着手里的水果刀，削着苹果，“很快好了，这还是一只优化基因苹果呢。”
“那些人怎么样了，我要回去看看。”岁沉撑着手肘，想起身。
“你就好好休息吧，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自身都难保了。”央往一边帮他坐起身，一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吃吧，再不吃就饿死了。”
岁沉露出一个苦笑，接过来咬了一口，又抬头看了看央往脖子上伤，“你怎么样？”
“好了，放心吧。”央往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一把撕掉，笑了笑：“最近真是好多麻烦事，卖变异番茄那个人死了，变异基因的来源也没找到，禁地之谜也还没解，现在又突然出现这么多变异人。”
岁沉咔嚓咔嚓啃着苹果，没说话，两人一阵沉默。
尽管央往觉得现在谈儿女情长的有点不合时宜，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拒绝我？”
央往一心认为，她还算是一个值得爱的人吧，长得不错，智商也高，工作也不错。
岁沉凝滞住，嚼着苹果思索了半天，最后一口苹果滑过喉结，他将果核儿扔进了旁边的绿色垃圾桶，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终于说：“你真的想知道？”
“嗯！”央往重重地点头。
岁沉翻身站起：“走，我带你去基因署。”
央往不明所以：“又去那干什么？我都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岁沉道：“带你去亲眼见证一下。”
央往带着满腹的疑惑，跟他来到基因署里岁沉的办公室。
岁沉环顾了一下，推过来一个转椅放到一个小仪器前面，指了指：“坐。”
央往抬眉看了他一眼，不安地坐下。
岁沉又指了指她面前的仪器：“知道这是什么吗？”
央往左右观察了一下，以对科技的极敏感度猜：“这不会是基因预测器吧？”
岁沉点了点头，“对。来，去那边拿根试管，滴一滴血进去。”
央往照做，取针、扎手指、滴出血，然后，递给岁沉。
岁沉跟她重复了同样的动作，但是，把血滴进了同一根试管里，然后轻轻晃动了一下，将试管里的血液尽数倒进了仪器的一个漏斗里。
血液顺着导管一直流进了金属芯片上，很快，显示器上显示：结合基因后代数据排列——后代90%突变基因人。
“这什么意思？”尽管央往心里极慌张，尽管她已经猜到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不相信一样，张口问岁沉。
岁沉的脸色异常沉着冷静，好像早就知道了这样一个结果：“意思就是，如果我们俩结婚，后代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突变。”
央往惊惶地摇头，声调高出了好几个分贝：“这不可能！我的基因这么好，后代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突变！？”
“这不是单方面的基因好，后代基因就一定会好，而是我们两个的基因结合在一起，刚刚那么不凑巧，我们的下一代，只会提取不好的那一部分。”岁沉似乎要把话往死里说。
“你这仪器没上市吧？一定有BUG，一定不准！”央往不住地摇头，摇得脖子上的伤口又将渗出血。
岁沉捧住她的头，定定看了她一会，直到她安静下来，又轻轻放开：“就算你是个天才，你也不能把别人都当蠢材吧？这仪器我花了三年的时候才开发出来的，准确度绝对超过百分之九十分。”
“那为什么不上市？国家不是早就需要这么一台仪器来帮助人口发展吗？”央往质问道。
岁沉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而是，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们俩不能在一起了。”
“就因为这个烂机器，这一组破数据？好！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下一代百分之一百遗传我们俩不好的基因又如何？我们可以不生孩子的啊！”央往万分激动，腾一下直起身，指了指那仪器上的数据，眼眶瞬间变红。
尽管她还没想过这么遥远，没想过是否会和岁沉生几个孩子，甚至没想过是否要结婚，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而已，现如今，就要被这么一台冰冷冷的机器断了念想？
她不信，她觉得岁沉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岁沉看着她，异常执着：“在如今这样一个人口几近要灭亡的年代，你跟我说结婚不生孩子？”
央往完完全全僵住，就在刚才，她还在想，岁沉不是这样的人，下一秒就被打脸了吗？
“难道你结婚就为了生孩子，别的感情什么的都可以抛开不顾了吗？”央往的声音从没有这么嘶哑过，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跟人谈起结婚、生孩子这种事，竟然就是这样的一个呕心抽肠的过程？
“你太年轻，你根本不懂感情，不懂婚姻。”岁沉关了仪器，将椅子拉回原处，再一次冷峻地站在央往面前。
不到十岁的年龄差，第一次让央往生出了距离感。她的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缓缓闭上眼，挤出那滴眼泪，重新清晰地看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岁沉顿时失措，显然没想到央往会这么问，他带着明显的迟疑，急促地想证明：“不喜欢。”
央往带泪嗤笑一声：“撒谎！你如果不喜欢我，怎么知道我们俩的基因预测是这个结果？”她又盯着他，一字一句：“你一定是因为喜欢上我，才悄悄在这里试验过！”
岁沉极力掩饰心里的慌乱，晏然自若地说：“我是试验过，我还试验过我和布青的，你和秦科的，秦科和布青的，你要不要看看历史结果？”
他想说，只是在试验机器而已。
央往似乎彻悟一般，抬头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那滴沁入心脾的眼泪：“好，简直太好了！”
她抬头，靠近，眼神穿入他的眼底：“组长，以后，你只是我组长。”
转身离开。
岁沉长吸一口气，从床上翻身下来，去了教学实验室。
在那个里间，他有一个实验还在进行中。
岁沉伸出手指，按开了其中一个带锁的柜子，门叮一声打开。
三个试管安静地摆在那里，里面分别是淡黄色、淡青色、米色的浑浊溶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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