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讨厌的人混一起,那就是加倍讨厌了。
杜霜思拿着话筒,面不改色:“我是演员,本职工作是演戏。唱歌是歌手的事。” 她声音清晰,听不出情绪。
周可欣坐在旁边沙发上,笑盈盈地打圆场:“挺好听的呀,我觉得。”
包间里其他男女面面相觑,空气里有点僵,没人敢吱声,只余伴奏带在响。直到云浮进来,气氛才活络了一点。
“董事长来了!”几个年轻艺人笑着喊,称呼里带着点调侃的敬意。都是同龄人,玩熟了就爱这么喊喊。
薛薇立刻转过身,话筒还在手边:“要不要唱一首?”
云浮摆摆手:“别,我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坐会儿,听你们唱。”
她走到中间的沙发坐下。
老板坐镇,台上唱歌的人心里都绷紧了弦。上去献唱的一个个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声线一个比一个清亮。
薛薇唱得最好,音准感情都到位。其他人也都不赖。
薛哲推门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妹妹在深情演唱,而云浮坐在沙发里,姿态闲适地听着,周围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好家伙,这跟皇帝听妃子唱戏有什么两样?
太堕落了!
“哥?”薛薇唱完,看见了他。
“哦,这山庄的温泉不错,说是能延年益寿,”薛哲看向云浮的方向,“你们女孩子可以去试试。”
这话引起了兴趣。一群人呼啦啦起身往温泉馆走。
路过大型游泳馆时,透过洁净的玻璃幕墙,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薛哲的一群军校朋友正在里面游泳。
一群年轻男人,个个挺拔结实,长期高强度训练铸就的身材紧绷有型,八块腹肌在晃动的碧蓝水波中格外显眼。
同行的年轻女孩们忍不住低低惊呼:“哇……”
云浮脚步停了停,目光安静地扫过里面。
薛哲脸一黑,上前一步挡在她视线前,语气有点急:“别看了!温泉馆在那边!”
“哦。”云浮应了一声,收回目光,带着薛薇他们继续往前走。
薛哲回头狠狠瞪了泳池里那群哥们一眼,肠子都悔青了:让你们来玩水,没让你们来卖肉!骚包!
温泉池水温暖熨帖,水汽氤氲。
云浮将发丝轻轻挽起,露出的肩颈线条优雅纤细。
她靠在池壁,闭上眼睛。蒸腾的热气熏得她脸颊泛起健康的淡粉,衬得肤色愈发莹润剔透。
晚宴时分,山庄餐厅灯火通明。菜肴流水般端上来。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有效,泡完温泉的云浮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皮肤水嫩,脸颊带着自然的粉晕,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同桌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桌上特意为她摆满了各式饮料果汁。大家没人抽烟喝酒,因为知道云浮不喜欢。
云浮端起橙汁喝了一口,大约是泡久了温泉有点乏,精神看着没那么足。别人问话,她总慢半拍。
“啊?”她看向刚说话的副班长,“你说什么?”
“大家是说,祝贺你在戛纳封后呀!”副班长笑着重复。
云浮扬起笑容,真诚又明朗:“谢谢大家!谢谢你们今天都来了!”
旁边一张小圆桌上,公司一个新签的男演员,偏头小声跟邻座的同事感叹:“啧啧,老板真是……年少有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他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偏偏就在这个众人交谈的间隙,这话就像颗石子砸进了静水塘里。
噼里啪啦的碗筷声停了,嬉笑声断了,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年轻的男演员霎时僵住,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坐在旁边的梁粤皱眉出声呵斥:“会不会说话!老板的私事轮得到你操心?懂不懂分寸!”
他是梁宇文导演的儿子,也签在了公司,算是云浮手下的头马。
他一边骂一边给旁边人使眼色,“年纪轻不懂事,大家别往心里去。”
全场的视线又都小心翼翼地转向主座的云浮。
云浮目光掠过那个满脸通红的男演员,似乎有点印象,是公司刚签的新人,长得挺周正。她脸上没什么波澜,只微微颔首。
见她没有深究的意思,众人暗自松了口气,重新活络起来。但有多少人心底记了一笔,就说不准了。
宴席散场,薛哲安排司机送走关系较远的客人。他低声嘱咐手下:“下次再有这种场合,那个没眼力见的,就别让他来了。”
山庄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真正亲近的朋友们。
薛哲看着麻将桌一拍手:“都精神点?来几圈?”
几桌麻将很快开局。
云浮和薛哲、林耀、喻淇凑了一桌。
云浮的牌技……嗯,不能叫牌技,就是纯看运气。她几乎不记牌,全凭感觉出。
但邪门的是,她手气极好,常常起手就是好牌,清一色或者大对子起步。
正打着,一张牌掉到了地上。薛哲皱眉弯腰去捡,动作却猛然顿住。
牌桌底下,有情况。
林耀的手,正偷偷攥着云浮的手!
云浮的手腕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抽回,轻轻拍了林耀的手背示意他放开。
林耀不但没松,反而手指悄悄滑入她的指缝,十指紧扣!
云浮的手指尖蜷了蜷,最终像是嫌动静太大,干脆放弃,任由他握着,只用另一只手摸牌打牌。
薛哲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坐直身体,冷冷地清了清嗓子:“咳。有些行为,注意点影响。”目光如刀,直刺林耀。
林耀毫无愧色,笑得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怎么了,大表哥?”他装傻。
喻淇盯着牌桌下那点被桌布遮挡的异样,脸沉得像锅底:“你心里清楚。”
林耀继续打出一张牌:“清楚什么?什么都没有啊。”语气轻松,带着点挑衅。
喻淇的目光缓缓抬起,掠过林耀得意的脸,最终落在云浮身上,眼神复杂得像是搅混的墨。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像冰珠砸在牌桌上:“你不会真以为……她喜欢你吧?”
林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神锐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喻淇没看他,视线依旧钉在云浮脸上。
隔壁几桌的谈话声小了下去,连洗牌的声音都停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桌无形的硝烟吸引过来。大厅里只剩下空调嗡嗡的低响,空气骤然变得粘稠紧绷。
“林耀,”喻淇的声音异常清晰,“你到现在,怕是连她真正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没弄明白吧?”
这句话炸得满堂皆惊。薛薇“噌”地一下从旁边牌桌站起身,快步走过来:“喻淇!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
沈淮跟在薛薇身后,脸色也有些凝重。
宋雁栖默默走过来打圆场:“天气热,容易上火。喝点凉的吧?我去拿冷饮……”
他说着话,自然地走近云浮,“听说山庄自种的西瓜特别甜,要不要尝尝?”
云浮的目光终于从喻淇脸上移开,语气倒没什么异样:“等会儿吧。”
她其实有点好奇了。第一,她喜欢顺她意的。第二,喜欢那种让她心生怜惜的脆弱感。
周围的朋友都知道第一点。至于第二点感觉很少有人知道……
喻淇似乎看穿了什么?
“什么意思?”她托着腮,问喻淇。眼神清亮,带着纯粹的、仿佛讨论天气般的探究。
“因为,”喻淇的声音很沉,像是在陈述一个确凿的事实,“他们每一个,都站在健康的那一头俯视你。”
“俯视?”薛薇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哪里对她不好了?云浮身体弱,谁不是小心照顾着?”
周可欣也忍不住开口帮腔,即使很讨厌薛薇:“就是啊!我们谁都把她放在心尖上,就怕她不舒服!” 她声音急切,像是在证明。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心跳声。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回忆起日常相处的点滴:小心翼翼不提敏感词,聚会避开烟酒场所,云浮脸色稍白一点就担心地询问……
这种渗透在骨子里的、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体谅”被**裸地撕开。
喻淇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回云浮身上:“健康是他们的资本。他们不用天天吃药,不用提防着随时可能坏掉的身体。他们只需要居高临下地,可怜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像重锤落在每个人心上:
“林耀,沈淮,薛哲……甚至你们在场的许多。在她眼里,都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她怎么会爱上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话震住了,哑口无言。
薛薇张着嘴,反驳的话堵在喉咙里。
是啊,她内心深处,一直想把云浮牢牢留在薛家,何尝不是带着一种“她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薛家能照顾好她,让她在我们家‘走’”的隐秘念头?
这念头此刻被揭开,让她一阵羞愧,一阵慌乱。
沈淮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无意识地蜷紧,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更早时,考虑和云浮的可能性时,心底那份实实在在的顾虑:这样孱弱的伴侣,会成为负担吗?原来……竟是他自以为是的“怜悯”,早已划下了鸿沟?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从未有机会靠近过她的心。
宋雁栖也僵在云浮旁边,递瓜子的手停在半空。
在无数道或震惊、或难堪、或慌乱的注视下,云浮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像水墨在雪白宣纸上层层晕开,带着惊心动魄的美,又透着说不清的妖异,仿佛夜色下蓦然盛放的优昙。
所有人屏住呼吸,心悬到了嗓子眼——快否认啊!她怎么会……仅仅因为这种理由?
只听云浮开口,声音温和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你哪来的这种想法?”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药瓶塑料外壳,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喻淇仿佛没听到她语气里的否定意味,径直点破:“当年周可欣,”
他转向周可欣,“被她……被谁掐得差点死了,那之后,你对她的态度是不是变得前所未有地好?我当时都看在眼里。”
周可欣如遭电击,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那天的窒息恐惧瞬间回笼!
她看着云浮,又看看脸色煞白的薛薇。是啊,那之后,云浮对她温言软语,百般照顾,让她受宠若惊。
她一直以为是补偿,是愧疚……难道只是因为那份“濒死”的脆弱?
后来自己身体好了,云浮的态度又变回正常了,她也没多想。
云浮脸上的笑容浅了,但并未消失。
她的目光似乎有些遥远,语气依旧柔和,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凉意:“我难道不能是因为……觉得她当时可怜,才对她好些的吗?”
喻淇迎着她的目光,回以一个微笑。
这一刻,他们隔着桌子,在无数心思各异的目光中,宛如绝壁上两株彼此了然的、随时可能凋零的病枝。
“所以啊,”喻淇的声音很轻,像叹息,“我们是同类。只有我们。”
只有他喻淇才能完全懂云浮。
她暗暗讨厌比她更健康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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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云浮居然不喜欢他们(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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