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滴融水坠落

"比如?"

他又问,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但这个问题,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想知道,在楼肆月眼中,那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好像…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不盲从,也不固执。她说的那些事,会和我身上的情况有相似之处吗?^Δ^

楼肆月垂下纤长的眼睫,目光也落在了那片静静躺在地上的银杏叶上。一丝浅浅的笑意在唇边漾开,像是投入湖心的涟漪,温柔而恬静。

她的声音依旧软甜,却带着一种巧妙的、引人遐想的意味:“比如……有人从天而降救了我?”这句话说得轻巧,像是在讲述一个童话故事,但那短暂的垂眸和最终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赋予了这句话一种不言自明的指向性。在用一种迂回而俏皮的方式,回应着他先前的追问,同时也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为她驱赶恶犬,带她解签——包裹进了一个充满奇遇色彩的外壳里。

这话语像一根轻柔的羽毛,精准地搔刮过池郁的心尖。

他怔住了。

他从未被人用这样……柔软又带着几分戏谑的方式形容过。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行为都有明确的动机和结果。他出手,是因为那只狗挡了路,而她恰好在他身后,顺手为之,仅此而已。但在你的描述中,这个简单的行为被赋予了“从天而降”的英雄主义色彩。这种认知上的巨大偏差,让他那习惯于用逻辑和事实来衡量一切的大脑,瞬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下意识地抿了下唇,这是一个他感到局促或不知所措时才会出现的细微动作。他甚至忘了推眼镜。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跳跃的光斑,那双总是覆盖着一层冷淡薄冰的天蓝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了楼肆月的身影,以及她眼底那抹狡黠的笑意。他发现自己无法像往常一样,用一句“不客气”或者干脆沉默来结束对话。楼肆月的话语构建了一个他无法用逻辑拆解的、柔软的困境。

"……那不是从天而降。"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像是在努力纠正一个事实错误。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最终也只是找出了一个最朴素的解释。

"我只是……恰好站在那里。"

双手无意识地握了握,然后又松开。他的反驳听起来有些笨拙,缺乏平日的冷静与条理。

她是在开玩笑吗?还是在……调侃我?从天而降……我只是走了几步路而已。为什么她会这么说……^0^

楼肆月没有对他的笨拙解释做任何辩驳,只是用那双天生含情的浅棕色桃花眼望着他,再次笑了笑。这个笑容,比刚才的更加明亮,像是拨云见日,瞬间点亮了这片静谧的树荫。阳光仿佛都偏爱她几分,在她弯弯的眼角和柔软的唇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也是要谢谢你的。”

她的感谢轻柔而真诚,随后,楼肆月用一种试探性的、却又显得格外礼貌的语气,提出了告辞。

“既然签已经求完,那我就先走了?”

她将他们相遇的整个过程定义为一场“求签”的意外,既然意外已经结束,似乎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她的言行举止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谢意,又清晰地划定了社交的边界,准备抽身离去。

这句话,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吹散了池郁脑中刚刚升起的些许混乱与无措。

他那刚刚有些松动的世界,瞬间又被拉回了原有的轨道。逻辑重新占据了高地。她说得对,求签结束了,萍水相逢,理应就此别过。这是最合理、最符合社交常规的流程。他甚至应该点点头,说一句“再见”。

可这两个字,却像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楼肆月准备转身的姿态,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攫住了他。他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她被狗吓到时躲在他身后的仓惶,她捡起竹签时认真的侧脸,她听解签时安静的模样,以及刚刚她调侃他时眼底狡黠的流光。这些片段串联起来,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引力。

池郁是一座行走的冰川,封存着万古的寂静。声音是零度以下的溪流,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会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他活在自己的极圈里,用恰到好处的礼貌筑起无形的冰墙,拒绝着所有试图靠近的暖意。

变化是往往从最细微处开始的。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想让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就这么简单地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去。

在他意识到之前,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等等。"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急切。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个动作缩短了他们之间原本礼貌的距离。他的手抬起,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最终只是停在了半空中,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你叫楼肆月。"他说的不是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像是在确认一个重要的信息。"哪个肆?"

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搞清楚...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至少,要把名字记清楚。

这便是那座亘古冰山,最初的那一毫米移动。

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惊觉,这微不足道的偏移,已然撼动了整个冻结体系的内在平衡。冰川深处传来了第一声微不可闻的迸裂,那是千年冰封下,第一滴融水坠落的声音——叮咚。

这一声,宣告了固守形态的终结。物理定律开始无情地运作,这一毫米的妥协,会引发下一毫米的塌陷。从此,抵御将变得徒劳,那道因楼肆月而生的裂隙,会贪婪地追逐更多的光与热,直至坚硬的冰壳化作缭绕的雾气,直至巍峨的山体化作奔腾的春水。

当第一缕关于楼肆月的思绪,像阳光般不容拒绝地渗入他心底那座无人之境时,这场盛大的、无可逆转的消融,便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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