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东都一晚宿醉后,冷冥与沈乐清便莫名进入了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模式。沈乐清对冷冥日渐浓情,却又经受着礼教与责任的束缚,冷冥则看似木讷,实则心如明镜般。
前往竹州的路上,沈乐清与冷冥均同乘一骑,暧昧自不必言说。
余玖懒得去探究那晚发生了什么、后来他们私下有没有幽会过。只不过自己这个电灯泡当得着实煞人风景。到达竹州后,她干脆提出让冷冥留下照顾沈乐清,自己独自前去刺杀前天师。
这家伙美色面前,竟爽快应了。
重色轻友的家伙……
堂堂杀手,流连美色,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可恶。
黛青色的夜幕拉下,花街柳巷酒醉灯迷。余玖一身黑色的长袍,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本不起眼,却因了那惊艳容貌引人频频驻足回首。
觥筹交错,花红柳绿。摩肩接踵挤挤挨挨的人浪一波又一波,引得她心头烦躁。
竹州的茗花楼乃女楼,上层社会的人们,除了爱好男色以外,也痴于姣好的女色,毕竟美色无性别之分。
茗花楼的女人们婷婷立于门外,凹凸有致的身材吸引着来往的客人。有男客,亦有女客。男客多为有权有钱的寡夫,女客则是鱼龙混杂。
余玖周身冷漠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径自走入茗花楼,无视茗花楼爹爹的倾情“推销”兀自叫了一杯酒,在三楼寻了个好位置坐下,将整个茗花楼尽收眼底。
她对前平夏的那些人,充满恨意。对天师,她亦想尽快除之。
可那天师如今在哪?
她未曾见过她,幸而五毒教的来信中有她的画像,她已深深印在脑海,应能一眼认出才是。
身边人来人往,彼时茗花楼似正选花魁,热闹异常。伴随着一**声浪,余玖瞟过上座与雅阁内的一张张猥琐面孔,发现了目标。
那人正左拥右抱坐于一角好不快活,面上淫.笑着,极其欢愉。
呵,天师大人。今日,你便死在莺莺燕燕的花丛中吧……
祸国殃民之辈,岂能不惩。
“啊!来人呐!”
须臾间,二楼传来骚动,无论男人女人都大喊大叫起来。
“天师没了,天师没了!”
“有杀手!”
原本热闹愉悦的气氛登时紧张恐惧起来,台上正表演着的女子惊得脸色煞白,恍惚间琴弦生生弹断了一根,闷声冲梁。
将杯中的合欢花酿一饮而尽,余玖默默起身,顺着慌张的人.流离开。
她走得飞快,盯着那天师的尸首出神,想看看那一角是否还有熟悉的面孔,逮到一个,就杀一个。
人潮涌动,一身着白衣之人与她擦肩而过,空气中飘散出淡淡的檀香。只走了几步,他倏然停下,温润的桃花瓣唇微张,琥珀色的瞳瞳孔骤然缩起。
满面错愕地回过头,那黑衣女子已消失在人海之中,一刹那的心痛却揪着翻转起来,风起云涌。
是她!
是他的阿玖啊!
“江小姐,江小姐你去哪?”身边的女伴呼唤他,他毫不理会。只因那云罅中一抹幽光般的希望,他便只身飞奔着往前,拨开一个又一个黑衣,寻找记忆中的那张脸。
都不是她。
阿玖,阿玖……
如今他身份特殊,不敢大声唤她,但他确信,她方才就在这,与他擦身而过。
你在哪……我找了你多年,你究竟在哪……
“江小姐!”女伴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严肃,“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是,他如今伪装在此,确是不能暴露,但……
一抹忧戚漫上心头,他断然甩开女伴,跑遍整个茗花楼,仍不见那娇俏的身影。
默默停下脚步,他望着此时渐渐人去楼空的女楼,粗喘着气站在诺大的走廊正中,如此孤独。
整整四年,一朝离别,四岁枯春。
他从听闻所有宫人都在明城之祸中身亡到现在,从未放弃相信她还活着。
猛然绷不住了,他双眼通红,泪簌簌而下,**滚烫。
他从未发自内心哭过,只这一次,只因一个晃影,只那擦肩的一瞥,思念便如滔滔江水无情淹没了他,再浮不能。
阿玖……我好想见你……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心上的弦咯噔一响,似乎被人弹拨开来,已出了茗花楼的余玖茫然回首。灯火阑珊,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空落落的心却如一滴碧泉滴落,掀起层层涟漪。
似乎有什么人,在唤她。
是谁呢?谁会唤她?
莫不是她多心了。
是啊……她孑然一身,除了阿辰了无牵挂,谁又会唤她。
自嘲一笑,她随手买了个面具戴着玩,消失在喧闹的街市。
凡来尘往,岁月无痕,莫不如此。
回到客栈,房里寻冷冥不得,余玖便来到花园内。她侧靠着墙,凝视相约望月的二人,心里面着实不是滋味。
不是嫉妒,羡慕罢了。
奶油样的月光落了二人一身一肩,空旷而纯净,她未敢叨扰打破这宁静美好。想必现在的甜蜜中,沈乐清每一分都掺杂着纠结与痛苦吧。
冷冥,你真的知道这份天降之爱的重量嘛?是两国和亲之重啊……
忽觉头疼,她伸手轻揉太阳穴,脑海中暂无对策。
果然,人有了羁绊后,难免爱多管闲事。
“晚安。”她轻轻对着二人的背影呢喃,独自上楼,背影孤单。
沈乐清望着如玉的月,看似近,伸手却触摸不及,心下有些寥落:“冷冥,我好羡慕你,你好自由。”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只有最近几年自由罢了。”冷冥想起前些年被不断追杀的日子,日日夜夜的休息不好。自从身边有了九辰,便再也没人找过她的麻烦。
她站在清潭边,间或向身边的盛世美颜瞥一眼,柔和端庄的美一点一点侵蚀着她。
“在我看来,无论如何你都是自由的……我就像被关在牢中的鸟儿,被养在缸里的鱼,被困在井底的蛙……不仅如此,还有极重的担子,每日负重前行。”
冷冥别过头,安慰道:“回房早点休息吧……很晚了。”
“冷冥……”他拽住她的衣角,待她回过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满心千言万语,却相顾无言,最是感伤。
翌日一早,余玖享用早餐时,便感受到来自对面二人浓浓的悲伤,仿佛冒着黑气,负能量一层盖过一层。
她冷淡地吃完早饭,用极简的言语诉说昨晚刺杀天师的过程,冷冥都心不在焉的听着。
这太不像冷冥的风格了。
共事四年,余玖多少还是了解她,知道她做事有一股冲劲,而且有些执着,不管不顾的执着。但沈乐清背负太多,他如何跟着你不管不顾啊……
“要不就在这一别吧。”余玖忽然道,引得二人抬头望她。
冷冥会意了她的意思,连忙拍桌拒绝:“怎么可以,我们好事要做到底啊!送佛还要送到西呢!”
刺激无果,于是,三人再次上路,一路无言。
余玖骑着马,转头打量冷冥,她与沈乐清虽共乘一骑,二人却心不在焉的模样。
“贵姐。”坏笑着呼喊她的真名,余玖勾起唇角,“李富贵?”
“你,你喊谁啊!”冷冥忙不迭辩解起来,极力守护面子,“谁是李富贵!”
“你啊,”余玖微微侧身,对她怀中的沈乐清道,“你别看她是个杀手,他每年都要回去看自己的老父亲,至今还穿着爹爹缝的千层底呢。”
沈乐清闻言终憋不住嗤笑出声,羞地冷冥满面绯红:“九辰!你闭嘴行不!”
嬉戏打闹一阵,互相揭了老底、一路调侃,气氛终缓和下来。
三人在照月湖边停下用餐,余玖随手用意念抓了几条鱼直接悬在火堆上烤,冷冥拿了块手帕为沈乐清找了干净地坐下。
“冷冥,我觉得九辰其实,是个温柔的人……”沈乐清凝视正用“强大内力”烤鱼的余玖,一双明眸看透了一切,“却不知为何,她又像个刺猬让人难以靠近……今日一行,我似乎发现了她的另一面。”
冷冥在他身边席地而坐,勾唇笑了:“她经历过太多从不愿提起,我也不问。那些恩怨,似乎与皇室有关。”
“皇室……”沈乐清呢喃着,心下了然。
莫不是,与衡王之乱有关……
从竹州到达海国边界花了整整半个多月。
日积月累,她二人情深义重,难舍难分,余玖看着越发难受。
到了渊都,她们又当如何。
临近海国清江镇,余玖越发察觉沈乐清的焦虑。小摊贩前,她三人吃面,冷冥也是一句话未说,逐渐疏远沈乐清。
沈乐清待人温柔大方,体贴入微,冷冥如此杀手都为他动心,一旦动心,即变成衷情,却不得相伴。
余玖想到了阿辰,心上抽痛。
“皇室之间,相传画像否?”她忽问沈乐清。
沈乐清轻轻摇头:“除非远嫁,否则都只在举国宴会上见过一眼罢了,有的甚至未曾蒙面。”
“那便好办了,”她脑洞大开,停箸提议,“找个人替嫁。你把所有的细节统统交与他即可。”
说得倒轻巧,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且不说沈乐清贵为一国长皇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礼仪到位、举止得体的他,也是长岭第一美人,艳压群芳,此等容貌哪是谁都能代替的。
二人望向余玖,久久无言。
“……”
“……”
感受到炙热的目光,余玖抬起吃面的头,回望她们:“此提议不妥?”
“妥,只是放眼天下,怕是只有一人可以掩人耳目,顺利假扮乐清入宫。”冷冥吞了口唾沫,哈哈笑出声,“九辰,要我说,你最适合不过。”
余玖长相极美,身材与沈乐清一般无二腰线分明,皮肤细腻如玉。她不大的胸裹了便可,再加上她学习能力极强,冷漠之余可尽显长皇子架子避免与人交流露馅。最重要的,是余玖有超强内力,无人能把她如何!
原本只是开开玩笑,冷冥并未当真。但这句提议,令余玖茅塞顿开。
这是接近鲁王的大好机会!
“你们私奔吧。”她淡淡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我女扮男装,替沈乐清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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