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微尘外人面前演戏,屋内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就这样平静度过了一个月。
余玖身为王君,便再不能随意去找江萧芸了,江微尘也如每晚不睡觉似的,她稍微一有动静他便转醒,以致她无法趁夜去刺杀。
为了争取短暂离开墨翠斋的机会,她试过给他加**药,却不料他鼻子贼灵,一闻便识破。她试过打晕他,却被他的内力阻隔,且总能引起不小的动静惊扰宫人。
她怀疑这家伙根本就不睡觉,每晚都清醒着。
终迎来归宁之日,女帝特派林将军全程护送。江萧芸不便随行便被留下,意味着这趟出行对余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骗过这些士兵假装遇难极其容易,只是林将军和江微尘均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江微尘。眼睛时时刻刻长在她身上似的,寸步不离。
“王君,我们又见面了。”林将军一见着余玖,便热情迎上来自爆家门,不住地叨叨,“上次没来及自我介绍,我叫林海音,任护国大将军,这次出行——”
她话尚未说完,不知从哪蹦出来的江微尘便一脸阴沉横在二人之间:“林将军,随行队伍整了没?”
“啊,整了。”
“再去整一遍。”
“啊?”她一头雾水望着凌王,“我已整了三遍——”
“那就再整三遍。”
林海音后退一步,为难地行礼:“是,是……”
待她灰溜溜走了,余玖挑眉问:“你何必为难她?”
江微尘回首,刹那间,脸上又如万里晴空般灿烂:“她靠你太近,我醋了。”
车队很快上路,为了以防万一李奶爹也一同前行,漫漫路途,约莫两个月方能北上到达长岭。
海国的夏日清凉,煦暖的阳光下海风徐徐,吹得人舒适畅爽。车队仿佛躺在晨曦里的一条黑龙,蜿蜒前行。
向来是与冷冥骑马长途跋涉惯了的余玖在马车里方坐了十几日,便觉有些头晕目眩,耳鸣反胃。
江微尘发觉她的不适,命人端来一碗冰镇莲叶羹。清润的液体落下肚腹,胸腔的沉闷与心脏的紧缩一下子舒展开来。
她撩开马车的小窗帘,舒卷的云絮映入眼底,今日的阳光些微亮烈。
“好些了么?”江微尘关心问。
余玖倚靠在马车的一侧,一手撑着头,审视般凝视着他:“江微尘,我好似看透了你,却又觉得是我天真了。”
他闻来有趣:“说来听听?”
“你是否真心?”
他且不知她问他是真心想听她絮絮叨叨,还是真心待她,不假思索回道:“均是真心。”
“哦?”眼下无聊,且余玖心中对江微尘尚未放下敌意,彼时只想戏弄他一番。她目光一紧,江微尘便突然位移起来,直朝她而去。
“啪!”
他下意识伸手支撑住小窗棂,却被一股强大的力拽着,与她生生贴近。
呼吸交融间,尚且存留莲子羹的清甜,他面色潮红,仅与她对视一眼,便慌乱躲闪:“王君自成一派的武功,果然厉害。”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竟丢人地颤抖着,失了往日端着的王女做派。
余玖轻抿双唇,见他抵抗地吃力,感受到对方内力的运转,怕晕上加晕方放了他。
心脏扑通扑通像打战鼓般喧腾,江微尘匆遽坐直整理衣襟,脑中她审视他的双眸与熟悉的气息却挥之不去,忙找话缓解自我的尴尬:“王君,是何时学会此等厉害武功的?”
“衡王之变后。”撑着面颊的手放下,余玖趴在胳膊肘处,将窗帘掀开固定好,闭上双眼,任凭清风吹拂,碎发飞舞,“他去了以后,我复经历了震撼的事,便重拾了我原本应有的能力。”
她难得与人诉说这段过往,噬人心脾的疼痛被她浓缩在短短一句话内,仿佛不是什么大事:“江微尘,你失去过吗?”
“……我失去过很多,”他怔怔望着她的侧脸,心头揪痛,“但我,也拿回来一些。”
“那你可知,我失去的,再也拿不回来了。”
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云淡风轻般说出的话语,却如针一字一字扎在他的心中。
一路再无言。
穿越平夏的过程有些坎坷,海国鲁王与平夏如今的女帝交好,两国女帝的关系却极其焦灼,导致大队人马入关并没有想象中的方便。
顺着照月河北上,这日天气阴沉,似是要下暴雨。车队在肉眼可见河对岸竹州之处停下歇息,彼时她们已出行一个月了。
“有一次,我在竹州的茗花楼突遇了暗杀事件,那天平夏前天师遇害,以致茗花楼后来休息整顿了足足一月。”
“咳咳!”余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连忙转移话题,“凌王女真有情趣,还去过茗花楼……河上的船只真多。”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个江微尘是上天看她这四年过于顺畅派给她的另一个克星。
江微尘警惕地朝宽阔的照月河上看去,成群成队的船只正在靠近,她们看似是一群商人,行动间却莫名井然有序。
“林将军!”他忽地回头朝远在一遍的林海音喊道,“防卫!”
话音刚落,飞蝗般的箭簇便黑压压一片遮云盖地射来。余玖尚未防御,江微尘立刻褪下身上披肩,为她荡开大批弓箭。
这是逃跑的好机会,可以佯装遇险走散避免归宁,简直天助我也!
船只很快靠了岸,伴随着淅沥沥下起的小雨,那群商人陡然亮出武器袭来,目标明确,竟然就是余玖。
她不明白,竟然有人要刺杀沈乐清?
距离此段距离最近的青城派兵而来最快也要一炷香时间,余玖假装帮忙,在二人周围用念力防止被乱箭射死,慌乱的局势仿佛与她无关。
“保护凌王与王君!”林将军与士兵匆忙守住她与江微尘,她却镇定冷静,在众刺客中寻找一个可用的棋子。
就是她了!
一个身手极好的刺客眼看着即将突出重围,却被林海音矫健地拦下,她趁江微尘将她护在身后之际,用意念帮了那刺客一把。
快来刺杀我啊!
果然不辜负她的期望,林海音被一股莫名之力截住,那刺客奋勇向前,直朝余玖江微尘而来。又因有余玖做推手,其攻击速度快准狠,非寻常士兵所能抵挡。
大批刺客突破防卫,江微尘一人抵挡吃力,余玖佯装抵抗,默默后退。
有了。
她心生一计,若成了头疼个几日也无妨。
极力推动一刺客侧面朝她而来,那刺客起先面色凶煞,发现自己双腿不听使唤后忽紧张起来,只快到重影的一脚,便将余玖踹入河中。
就是现在!
余玖佯装轻呼,朝照月河飞去,“咕咚”一声落水。登时,她调动出最大的念力,河内外忽然狂风四起,在河面掀起一层又一层波涛,这可比制造地震来得方便多了。
那刺客呆呆望了眼林海音,林海音气得一脚将她踩趴下,嘴型狠狠道:“废物!”
“噗通!”
“王女殿下!”
巨大的力滚着巨浪打来,雨应时地倾盆而下,风如山倒般滚滚压下,黑压压的乌云中闪电穿梭,着实吓人。
天时地利人和。
余玖正窃喜着,被疯狂向下游而去的水波裹挟着漂去,憋着气渐渐沉下,却在恍若有光的地方,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家伙疯了?!
只见江微尘潜水而下,着急地捞她不得,便随着她缓缓下沉。内在的窒息与外在的水压双重压迫着他,却都不及失去她更让他害怕。
他像个孩子,在水里扑腾着手,只为捞到她漂浮的裙角。
余玖方才念力引来的巨大冲击在水中如炮弹一般冲向二人,她感受到江微尘内力的抗拒,引得她头顶传来撕裂的疼痛,没控制好力道,这波冲击直将二人带走,和着狂风暴雨往西南而去。
上去啊白痴!
她一波水流将他冲上湖面,却遭到他全力的抵制,方推开他一点,他又连忙游过来。淡淡的光从湖面投射下来,隐约间能看清他心急如焚的模样。
一口气泡从她嘴里咕噜噜浮上,她茫然望着他,望着那个在水中挣扎的少年。
因为念力使用过度,她渐渐支撑不住。晕厥前,她算是怕了他了,便迟疑着伸手去够他的指尖。触碰的一瞬间,他一把将她拉上,紧紧拥住,向上奋力游着。她紧盯着他的脸,直到失去意识。
江微尘终于接触到空气,浮荡在湖面被波涛一下下冲过时,才松了半口气。
他方才在水下急哭了。
是,应是哭了,只觉得眼里似乎流出了什么,却很快融入河中。他紧紧拥住怀中之人,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任凭暴风略过,任凭雨泼珠溅玉般打在脸上,怎么也不肯再放手。
阿玖,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
岸上的人很快就停止了打斗,林海音呼喊着让众人骑马顺流去救人,自己欲跳下水,却被众人拦住,被阵阵狂风暴雨淋得迷糊了视线,早已看不到凌王与凌王君的身影:“其他人赶紧走!”
那些商人装扮的人相互对瞅一眼,连忙离开,自知此次任务完成得极差,怕是能活着就不错了。
“快!寻找凌王与凌王君!”
不是说好的演戏么?这么多年都没失败过,今天怎么出岔子了?
“所有人!立刻顺流而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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