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一大早醒来时,多落禾正坐在靠窗的小木桌旁,从塑料袋里拿出买回来的早餐,挨个摆好。玉眯着眼睛看到了那些饭菜的剪影形,大概是三明治一类的西式早餐,心里有点软软的。
他们落脚的酒店周围都是极东的传统菜馆,玉并不喜欢。这份西式早餐是多落禾跑了多远买回来的,已不言而喻。
她缓慢的从床上爬起来,挪到桌边嗅了嗅。
多落禾轻轻推开她的脸,“先去洗漱。”
玉反过来蹭蹭多落禾的手,“哎呀,知道啦。”
她站在浴室镜子前臭美了一会,叼着牙刷倚在门框上,含糊着问:“上午要出去转转吗?”
“你想去的话就去,”多落禾盘腿坐在地上,咬了一口三明治,“隔壁两个刚出去跑了一个小时了,不知道怎么起来的。”
玉漱口差点被自己呛住,“你说谁?橘原和由真?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多落禾说,“现在在睡回笼觉,估计要到中午才能真正睡醒了。”
“我就说嘛,”玉心里松了口气,“八成又是橘原拖他出去的。”
“好了,快来吃饭吧,再不吃,吐司该不脆了。”多落禾用纸巾擦干净了手指上的油,“顺便想想你想去哪,吃完饭就走。”
玉想了一下,“商店街?”
多落禾问:“哪个?金山商店街吗。”
玉点点头:“对,那儿离地面的空港建筑群也挺近的,坐飞机也方便。”
“包里的钱放了没二十四小时就要飞走了。”多落禾笑着打趣。
玉:“钱就是用来花的啊,要是一直存着不花,那挣钱的意义是什么?”
“好啦好啦,知道啦大小姐。”
等两个人收拾好东西,慢悠悠逛到金山步行街时,在街对面看到了一团熟悉的影子。
玉碰碰多落禾,示意她转头看。
“那是由真吗?”
由真头上戴了个紫色的针织帽,边缘是会发光的蓝绿的,杵在街道间的阴影下特别显眼。
似乎是感受到不远处的眼神,他也抬头,跟两位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玉惊道:“啊!真的是他。禾子你不是说他俩回酒店睡回笼觉了吗!”
多落禾感觉天旋地转,“我也不知道啊……买早饭还见他俩回去来着……”
她们跑到由真身旁,一低头,发现地上还有个蹲成一团黑的人,是橘原。
由真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随便转转,这么巧啊。”玉笑眯眯地说。
“被他拽起来跑步,”由真说着,往地上人的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酒店回到一半觉得意犹未尽,又出来了。”
“那你们现在在这干嘛呢?”玉问。
由真努努下巴,让玉也蹲下去。
橘原穿一身黑,身体笼出的阴影下又藏了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
玉盯着看了一会,直到橘原抬起头来问她:“看出来什么了?”
玉摇摇头,“这什么啊?”
橘原双手伸向那团黑色,一使劲将那东西抱了起来,圆不隆咚的黑球立刻变成了一条黑布,而等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睁开后,玉才看出来,这居然是只猫?
猫长这个样子吗?要耳朵没耳朵要尾巴看不见的。
橘原把猫举到脸前,用声音逗了几下,那条藏起来的尾巴便愉快地从毛发中甩了出来。
“路上遇见的,抓坏了我的背包,赖着不走。”橘原用拇指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脸,“这是只折耳,还挺胖,估计是哪家人不小心放出来了。我们已经给附近的宠物诊所打过电话了,等会就把猫送过去。”
玉猫奴属性大爆发,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小黑猫的头,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在还没跟家里闹矛盾之前,玉有一只舅舅给她带回来的布偶猫,养在她专属的书房里。猫砂盆和饭碗都放在阳台,护栏上加装了防护网,也不怕猫跑出去。
那只猫一只跟她到去往天庭的前一天晚上,一人一猫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道别。它回到了舅舅身旁,好像这段时间的相处都只是短暂的、令人恍惚的幻觉。
“诊所在哪?”她边摸边问。
橘原说:“商店街里边,走个两百多米吧。我家之前在这附近住,狗生病了都去那儿。”
玉“哦”了一下,迟钝地反应过来她曾经也在这一片住过,可惜那时候,她的猫已经没有跟着她了。
“那现在一块去呗。”
“等会,人家医生不在店里。”橘原弯臂,把小黑猫圈在了怀里,挑起一边的眉毛,笑着说:“要不试试让它自己认路吧?小朋友,你家在哪啊?”
如果这话不是对着一只猫、而是对着一个小孩子的话,橘原现在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贩子。
由真在他身后一下子笑了出来,“它要是认识,说了你能听懂?”
橘原说:“我可以靠意念啊。”
多落禾问:“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抱着猫站在大街上?”
“啊……”橘原突然回过神来,“咱们还得吃午饭呢,这家伙放哪啊?”
几个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橘原在心里算:医生说她至少要四个小时才能回来,现在是上午十点钟,也就是说,最早要下午两点?
他们回程的飞机就是下午两点钟的。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四个小时这么长呢?!
由真叹了口气,说:“你要不还是把这小家伙托付给别人吧。”
“不行!”玉莫名其妙想起了她那没下落的布偶猫,“还是祈祷一下医生能提前回来吧……”
于是,四个穿着体面的天庭[神使],现在像失业了一样聚在路边,全身都是黑色的那个人捞了个矮板凳坐在那里,怀里抱了个安安静静的小黑猫。他身后站着三个盘亮条顺的青年人,如果不是看着过于体面,真的会让过路人以为是栏街抢劫的街边混混。
街对面就是那家诊所,透明玻璃大门里边只有一个年轻的男生坐在前台打电话。
玉倚在砖墙上,盯着那玻璃门发呆。
或许这次出勤真的是机缘巧合,让她回到了这个没有任何可留恋的“家”。从小就被扔到国外去和忙的要死舅舅一块住,父母的存在就像地上的灰一样无关紧要。十岁之后,她又被送到了怜谷——她妈妈曾经的家中,度过了只有保姆陪伴的两年。
就像其他任何城市,只是作为工作地点而短暂落脚。只有有人在的地方,才能称作家。
玉蹲下来盯着那只小黑猫,它的眼睛亮的像两颗玻璃球,瞳孔先前在日光下缩成一条小缝,现在又扩开成个小黑球,仿佛要把一切投来的目光都吸进去。
她又伸手摸了摸猫头,和多落禾聊着天,度过这漫长的等待。
快到十二点时,橘原实在没办法了,便要把猫先摆脱给旁边杂货店的一位满面笑意的老妇人。她是橘原的旧识,很多年前,大家都还是普通人的时候,橘原就经常跑来这里蹭午饭吃,顺便给老妇人照看下店面。几年不见,但愿情分别生疏了。
他正要起身向杂货店走去,就突然被一位年轻女人拦在了原地。
“抱歉,打扰了。”
那女人在八月底这样炽热的天气里,裹着一身深灰色的风衣,领口敞开,内里穿的是件严肃的黑色连衣裙,脚上蹬一双亮面的圆头皮鞋,不太像这个季节的人。她的头发用抓夹固定在脑后,几绺碎发散在耳边,是淡绿色的。
“我能问一下,你们是在哪捡到这只猫的吗?”
橘原比那女人高半个头,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眼睛。他模糊地说:“就路口那里。”
那女人听了之后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抱猫,被橘原一下子躲开了。
他问:“请问有事吗?”
女人退后了半步,恢复了良好的体态,依旧低着头,帽子几乎要把她的脸挡完了。
她一本正经地开口说:“这只猫是我的,你能不能现在把它还给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
接着,那女人又说:“我知道这样可能有些唐突,但这只猫真的是我的,我手机里有小猫的照片。它今天很早就跑出来了,找了很久才又遇见。”
橘原迟疑了一下,“能看一下您和小猫的照片吗?”
“可以的。”女人立刻答应下来,从衣服兜里摸出手机,找出照片递给橘原。
橘原对别人的**没多大兴趣,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他低下头去,盯着黑猫的眼睛问:“小朋友,这是你家大人吗?”
黑猫立刻探头贴过去闻了闻女人的手,软软地叫了一声。
“那看来没找错人,”橘原笑着抬起头来,“这位女士,下次可要看好猫呀,这幸亏是被我们捡到了,万一再跑远点可就没办法了。”
女人道谢着接过了小猫,“真是太感谢了,没弄伤你吧?”
“没事,就是包被抓了一下。”橘原摆摆手道。
“哎呀……”那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真对不住啊。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等有时间,我把钱转给你。”她说着便调出了联系人页面来。
玉拉了一下橘原的袖子,口型示意他小心行事。
“你叫什么名字啊?”女人问。
“哦,橘原。”
“你旁边这位小姑娘是跟你一起的吗?她叫什么。”
玉一愣,没想到这里还有她的事。“玉。”
“橘原,和玉……”女人边念边输入了两人的名字,“玉……辛娜?”
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应了:“对,是我。”
两秒之后,橘原用胳膊捅了她一下。
“玉·辛娜。”女人放下手机,终于抬起头来,“好巧啊,在这里碰见你了。”
四个人顿时往后退了半步。
多落禾小声说:“玉,ima的反应……在上升。”
“什……”
女人抬起头来,墨绿色的瞳孔逐渐变成了菱形,盯得人心脏直跳。
大街上,四个神使聚集的地方,居然光明正大的,出现了一个有意识的[恶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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