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之有?你最大的罪就是不该弑父!”江慕云听得气急,几乎在他说完便立即回怼。
她走上前继续道:“即便你觉得前途无望,想要通过‘捐纳’来谋取官职,也该自己去筹钱。去做工也好去务农也罢,你爹又不欠你的,不帮你难道就得死吗?”
江慕云始终不理解,前身时她就无父无母,穿到这也是孑然一身。她甚至不知道所谓的‘家’到底应是什么滋味,有爹有娘又是什么感觉。可这并不妨碍她,会靠自己的手脚去拼去闯,为自己挣一口饭吃。
而刘秀才呢?自小活在爹娘宠爱之中,哪怕后来他娘早早就去了,刘老伯也是靠着上山采药这等危险的活计将他养育成人,甚至任劳任怨地供养到现在。
且看他那一番话,江慕云便知他为何读了四十年的书,却依旧只是个秀才了。
这等人就算真的去做官,怕也是做不了两三年就会被解任。
心中若无大爱,一心只想着出人头地而不想着为国为民,即便得偿所愿,又如何能做好这个官?
“是!”刘秀才被她怼的情绪也跟着激动了几分:“就算是我的不对,可难道就真全是我的错吗?即为贫农何苦要生子?是我求着他们生下我吗?仙官你是神仙,整日万事不愁,高高在上,又如何能懂我们这些贫民之苦?最可笑的是爹死后第二日,我便拿着我娘遗物前去典当,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可你知道人家官老爷怎么说吗?”
“人家说我出身差,又无出众品行德行,交了钱怕是要再等个几载,最多也只能腾出个司吏的职当!可我如今已年近五十,又如何能等得起?我不惜弑父谋生,没想到却换来个天大的笑话。”
说罢刘秀才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凉又悲哀。
江慕云听他这话中之意,也算也算是解开了自己的疑惑。
原来只是因为她的直播在人间火爆,看客众多,刘秀才才出此下策,铤而走险。若成了,他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孝子,名声滔天,届时又何愁找不到再去捐纳时找不到官做?
可此时江慕云不想去做何评判,毕竟顾屿深也曾说过类似的道理。
仙凡妖各有别,各人亦有各人的命数。
她沉默了半晌,终是开口:“刘秀才,来前我曾去祁山镇打听过了,你爹早就开始筹划着卖掉你娘遗物再凑些钱要为你捐纳,且还求人想为你寻个好出路。”
“不可能!”刘秀才听到这话,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摇着头不断道“怎么可能?不可能!他说让我清白做人,让我不要去想歪门邪道…让我靠自身真才实学做官…他既那样说,又怎会…”
“所以,他替你做了。”顾屿深在一旁补了一句,话很短,却一语中的。
江慕云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刘老伯独自在那凶险的山崖之上采了大半辈子的草药,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会在那山崖上,被他视若珍宝的亲生儿子推下去。说来也是,一个任劳任怨养你四十余载的父亲,又怎会舍不得为你花钱?他巴不得把所有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你。可你,大抵真是被这‘出人头地’四个字猪油蒙了心了,才会连着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说罢,她望着瘫软在地上已经**地刘秀才,眼中不带任何一丝怜悯:“我离开祁山镇前,那药铺掌柜说前几日已经和刘老伯说好,为你打点了一个主簿的职位,我猜……若你没有起杀念,也许在过些时日,他会择个好日子亲口告诉你。”
只是,这一切都已化为乌有。
刘秀才听至此,终于是恍然大悟:“再过三两日,便是我的生辰。也许爹是想要在那个时候说于我吧。”
说完抬头朝着四周张望,最终朝着祁山那最高峰的方向再次跪了起来,深深磕了个头,声泪俱下地哽咽道:“爹……是孩儿不孝!是孩儿不孝!”
刘秀才哭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伤心。
江慕云就站在原地冷眼瞧着。
全然分不出刘秀才到底是真知道错了,还是知道他自己要死了。
不过她也懒得也不想去想,毕竟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过了良久,刘秀才的泪水打湿了土地,哭声就这样回响于群山之间。
江慕云转头对顾屿深道:“顾使长,即无妖邪作祟,其余事由就交由官府处置吧。”
说完此话,顾屿深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将那刘秀才从地上拉起。
三人往祁山县府衙方向而去。
祁山县。
一群人早已将县衙外候着。
而这群人就是之前在仙幕前候着的的那批人。
只因江慕云离去前曾说过,要去将刘秀才带回来亲自扭送官府,众人才几乎都汇集到了县衙门口,不少人自发写好状书通报,更多人只是为刘老伯鸣不平,凑着看个热闹。
这其中也不乏有没看过直播并不知情,只是凑热闹的平头百姓。
而那祁山县的县令见此阵仗,那还敢怠慢?早早就在那朱红大门门口恭恭敬敬地站着,两边则由手拿仗棍的衙役排列而立。
就在这时,江慕云与顾屿深带着被押送者的刘秀才回来了。
众人一见刘秀才便破口大骂,而那刘秀才从始至终,再没有任何反应,人还活着,却像是具毫无生机的行尸走肉。
县令一看见三人走来,目光先在被押的刘秀才身上落定,随即转向一旁持水火棍的衙役,沉声道:“来人,将人犯先行带至候审房看管,待本官升堂问审。”
几名衙役闻声上前,动作规整地从顾屿深手上接过人,反手扣上木枷,押着刘秀才快步往县衙内而去。
这边,县令忙掏出手巾匆匆擦净头顶的汗,又理了理歪斜的官袍衣襟,才快步朝着江慕云与顾屿深迎上,双手拢在袖中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敬畏:
“多谢两位仙官出手,将这刘秀才捉拿归案,下官定会将此案严查重判,以告慰刘老伯在天之灵。”
江慕云看着身后那一众在仙幕前见过的熟脸,对着他们挥手打了打招呼。
而顾屿深则是对着县令交代了几句,两人没有多做停留,从原地化为一道流光离去。
而刘秀才一事便算完了,只是江慕云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做。
刚准备开口提醒,就觉脚落了地。江慕云朝四周看看,正是祁山顶这片山崖旁!还没等江慕云招唤,一道残影盘旋而下,直冲到两人的身前,显然是等候已久。
来鸟是那游隼:“神仙姐姐!神仙哥哥!你们终于来了,是恩公之事解决了吗?”
江慕云答道:“嗯,我们是专程来告知你的!如今真相水落石出,那刘秀才已经被我们送去官府,他必然会为自己所做的逆天之举,而付出相应代价。”
“太好了!”游隼高兴地又扑闪扑闪了翅膀。
江慕云继续问道:“小游隼,如今你恩公不在了,要不要跟我们回去?”
游隼脑袋一歪:“去哪里?”
“我们有一处专门为无所依的动物们设立的安栖之所,你可愿意去?那里真的很漂亮!有高高的山,还有宽广的潺潺溪流,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草地……”
顾屿深望着江慕云兴致勃勃对着游隼好一顿比划的样子,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再开口阻止。
只因如今,他们有了能够真的给动物们一个“安栖之所”的底气。
听着江慕云一番带着些夸张地自荐,尤其是江慕云细细描述高山河流这点时,小游隼大大的眼睛跟着亮得不像话:“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江慕云底气十足地点了点头:“当然!你如今自己生活在这高山之巅,往后也没有刘老伯给你送吃的了,还不如跟我们走…”
“我去!我要去!但是…神仙大人,还请您在此处等我一下!”小游隼撂下这句话,就飞往了山涧,发出了很雀跃的鸟叫声。
“它在说什么?”顾雨深朝着江慕云问。
“它是在跟老伯道别,”江慕云的眼角红红,颇为感慨地说:“那是独属于它的告别。”
顾屿深:“我找到它时,它已经奄奄一息,全靠这一口气吊着。它大概也不想老伯就这么可怜地死去才一直努力撑着吧。”
江慕云轻声说了句“谢谢你,顾使长。”
这次不是拍马屁,她是发自肺腑地谢谢他。
从祁山县离开时,她本来就想说,要再来这一趟。
她想着游隼还在等一个结果,谁知她话还没说,顾屿深却也记得。
况且此行刘秀才一案,看似是她一直在明面上输出,其实背后也是靠着顾屿深在默默引导。
顾屿深嘴角勾起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从衣袖中掏出水镜,给江慕云递了过去。
江慕云看着被递过来的水镜一愣,问道:“要做甚?”
顾屿深指了指悬崖之外,江慕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只见远处夕阳渐落,万道金色霞光倾洒在群山之巅,层层叠叠,宛若一幅绝世画卷。
江慕云一下子就想到了早上她在悬崖边上撅着屁股要给家人们谋福利的样子,也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暖色光线将他二人笼罩在了一起,江慕云的小脸“唰”地一红,老老实实接过了水镜。
一起看落日喽[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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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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