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裴椀听到了激烈的碰撞与打斗声,但她实在太累了,强撑神魂碎裂之痛走了一路,还要和妖王、系统斡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眼皮动了动,她彻底陷入沉睡。
……
她看见了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
“啪嗒。”裴椀低头,发现自己站在一层薄薄的水上。水很透亮,她看清了她的脸,是她原先的脸——很纯粹的冷淡面容。
她涉水而过,靠近心脏,刚想看清具体细节,空间震荡,眼前景色一变,变成了茫茫冰雪。
是云山。她最熟悉的地方。
她在云山练了百年的剑,也看了百年的雪。云山的雪不大,却终年不断。山上没有旁人,只有她和一只猫。猫的毛很白,很长,她照着异兽手札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绯绯。
绯绯很喜欢用舌头接雪,还喜欢一头扎进雪窝里,留个大尾巴在外面摇啊摇,专等裴椀把它拔出来。
她早已辟谷,也不会做饭,便把宗里给的丹药都给了绯绯。绯绯很聪明,总是挑那些好吃又有用的丹药吃。
剑宗弟子极少吃丹药。一来丹药贵,剑修的钱基本都用来买材料养剑;二来为了锻体更扎实,更是鲜少碰丹药。
裴椀有些不一样。她不吃丹药是因为没必要。她的修道天赋极高,八岁筑基,十五岁结丹,一心向道,更是千年难遇的先天剑体与剑心。
前任掌门的师兄是她师父,现任掌门是她师侄,论辈分,她是掌门的小师叔,剑宗的小师叔祖。她住在剑宗的最高处,比主峰还高的云山上并无不可。
云山终日落雪,可以俯瞰整个剑宗,景色独特;山上更有裴椀留下的剑意,可以淬炼心境。许多小辈都喜欢往云山跑,但从来只在半山以下的地方,不敢打扰小师叔祖修行。
小师叔祖平日里总在云山上待着。她不喜处理宗门杂事,也不爱参与宗门宴请,除非万不得已才愿露面,也只是过来喝两杯酒,继续回云山打坐。
偶尔她也会主动下山,提着剑,随机进一个练剑场和弟子们对练。只是单纯练剑招,不动用任何灵力。
被选中的练剑场很快便会水泄不通,连山内长老也会来看。裴椀总是冷着脸,一言不发,极少时候会用剑摆正弟子们错误的地方。
弟子们感激她,总是把礼物送到云山山腰。本来五花八门的都有,书本、檀琴、香囊甚至还有剑穗,渐渐的弟子们发现只有点心会消失,于是都改送点心了。
点心当然不是裴椀吃的,尽管有时回山,她会带一两样上去给绯绯。
云山只有山腰之上落雪,半山以下仍是青山,里头还有许多动物,吃腻了山上的果子,便拿了裴椀的礼物尝鲜,一来二去,就全进了它们的肚子。
裴椀和掌门说过不用送东西,和弟子们练剑本是为了让自己稳固剑意,不忘剑心,别处也没有新人可以练手。掌门摸着山羊胡,笑呵呵道:“小师叔不用管他们,他们受了您的教导,该还您的恩。”
裴椀便再没拒绝,而是在山腰斩开一片空地,点心从此便有了专属之地。
也不知绯绯如何了。
回过神,她走进了这片风雪。
……
榻上的人还在沉睡,失血过多导致其面色苍白,衣物已被缠绕的绷带替换,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白布之下隐隐渗出血色。
裴椀的伤本不至于此,原因还得从飞舟被撞开始说起……
裴澜听说裴椀和宁不觉受邀出席年末庆典,花街巡游后要乘飞舟转至签售会后场,早早便蹲守途中,确认四周没有那些狗仔后,立刻掏出灵剑冲了过来。
“朝闻道!”鲜红锦衣猎猎作响,马尾高束,发带在空中拉成一道直线,少年神采飞扬,散发着独有的快意。
灵剑不负所望,狠狠撞飞了这艘飞舟。
“哼,让你嘚瑟,混账宁不觉,小爷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裴澜傲气地搓了一把鼻子,穿进朝闻道捅破的结界口,轻巧落地,提剑就砍。
一道黑气袭来,毫不客气打飞他手中的灵剑。
“不想死就给我滚!”宁不觉暴怒的声音传来,他急匆匆地越过裴澜走向飞舟的另一侧。木门被打碎,他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人。
“裴椀!”宁不觉挥开木架抱起裴椀。他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操纵妖气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紧随其后的裴澜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宁不觉狠戾的眼神吓退。他抱紧灵剑,生怕又被打飞。
“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你明知道她也在船上,为何还要撞!”
蛮横的妖气冲向裴澜,裴澜慌乱格挡,眼神闪躲:“我……我哪知道你会和她分开!你们向来形影不离,平日里你看得紧,又不许我见她……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你别打了!”
宁不觉一巴掌打偏他的脸,结结实实的肉挨肉。裴澜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扇我?裴椀都没扇过我,你居然扇我?”
宁不觉把人放上床榻,施了一个保护罩,转头走向裴澜:“裴椀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弟弟。”
他甩出蛇骨鞭,照着裴澜的屁股抽过去。裴澜急了眼,提剑要和宁不觉动手。
裴澜下手不知轻重,更多的是被气昏了头,一个不注意,朝闻道的剑气打碎了裴椀的防护罩,虽然大部分都被妖气消耗,但还是伤到了裴椀。
裴澜懵逼地站在原地,硬生生挨了宁不觉一鞭。
“姐……”
鲜血顷刻间染透裴椀的衣裙,蛇骨鞭绑上裴澜,宁不觉立刻施法给裴椀止血。
裴澜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朝闻道随意躺在地上,跟他一样无人理会。
源源不断的妖气进入裴椀的体内,缓缓修复她破损的身体。宁不觉没空理他,蛇骨鞭很有眼力见地把人拽了出去,挂到舟头放风筝。
妖气化开几颗丹药,丹药变作灵液滋润着她的身体。宁不觉负手而立,神色莫名。
……
云山何时这般大了?
裴椀走了许久也未走到尽头,像是一直在原地转圈,但身后的脚印一路蜿蜒,说明并未回头。
“唔。”脑中似有画面闪过,“小文?”
系统并未回答。
“系统?”
依旧毫无反应。
居然不在……看来此处并非她的识海,不知何种原因,系统并未入侵此处。
她原以为是因为自己受了重伤,出于自保,神魂自行内潜进了识海,所以自己才看到了云山。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那这是哪儿?
她难受得蜷下身,手指掐进雪里,神魂撕裂的痛感再度来袭,这次她看清了画面——
漫天雷云之下,她白衣翩飞正在渡劫,身后,一把剑直冲而来。
“!”怎会如此?
周围景色再次剧烈震荡。
画面消失,她睁开眼,开始呛血。
宁不觉把人扶了起来,拍背给她顺气:“裴澜来了。”
【裴澜,你异父异母的弟弟。他是个剑痴,心性纯良,行事莽撞,你身上的外伤就是拜他所赐。】
裴椀看着被裹成粽子的自己,觉得这个弟弟行事应该不是一般的莽撞。
她吐干净嘴里的血,就着宁不觉的手喝了一口茶:“他人呢?”
蹦跳声由远及近,被捆成五花肉的少年被蛇骨鞭扯了一下,啪唧一声摔进屋内。少年挣扎起身,一双狗狗眼泪汪汪地看向裴椀:“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俩吵架了分房睡。我只是想破了结界来看看你,谁知这剑太厉害了,我控制不好它,这才伤了你。”
他膝行至榻前,讨好地蹭了蹭她的小腿,嘟囔道:“姐,别生气,我给你做牛做马,我来照顾你!我做饭很好吃的,我还可以逗你开心!”说罢,他作了几个搞怪的表情。
裴椀静静看着裴澜卖乖,一言不发。裴澜险些装不下去,几乎就要再换方式继续撒娇。扶着她肩的力道不轻不重,裴椀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宁不觉没有阻止她的身边多一个人,这是好事。裴澜年纪小心思浅,自己和他关系应当很好,她大可从裴澜口中多了解些信息。
裴澜朝宁不觉做了个鬼脸,下巴搁上榻边,眼睛冲着裴椀眨巴眨巴。他的头一低,闹后灵剑变成的发簪变露了出来。
裴椀神色剧变:“这枚发簪哪来的?”她顾不上失态,伸手要拿。
“啊?诶诶,我给你拔我给你拔,姐你别乱动,你还有伤!”
裴澜挣脱不开那条可恶的鞭子,气急败坏地瞪着宁不觉。宁不觉拔下簪子,放进裴椀手里:“怎么了?”
“我……”对上那双绿眸,裴椀及时止住话头,“感觉有些眼熟。”
这枚发簪,和她在雪境内回忆起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难道是巧合?
【小文,你能给我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吗?】
短暂安静后,系统给出回复。【很抱歉,宿主。该记忆暂时无法获取,小文只负责书中剧情的修正,旁的事爱莫能助。】
看来裴澜的信息只能靠她自己了解了。
那个地方没有系统,那些画面不是系统的手笔;系统此刻拒绝给她这具身体的记忆,所以那些画面只能是她自己的。
在她恢复的记忆中,那把剑是她用来飞升的本命剑,为何此刻成了裴澜的剑?难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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