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浩的状态不太对劲,他看似出了戏,染了发,又回到从前一样开朗,该营业营业,该工作工作。
但实际上,他已经深深陷落进角色里去,无法挣脱。
宋君浩完全迷失了自我,失忆了一般忘记了自己是宋君浩。他和陈耀杰间似乎不曾存在过超出友情以上的感情,之前的微弱情意恍如一梦,完全被阿天和阿九的感情所取代。
现在的宋君浩,已经被阿天的灵魂占据了,他的爱也只会对阿九释放。他成为了阿天,那种奋不顾身的感情,的确是发自他内心的,并非演绎。
宋君浩对影迷的话没有伤心,他当然不会伤心,他的心随着剧的终结,也一同死在戏里了。
他爱上了阿九,而阿九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了。他有时望着陈耀杰,却穿过他,望着阿九。
可阿九已经永远留在剧里了,不会来到现实世界来爱他了。
那又为什么独自把阿天抛在这世上受苦呢?他想。
宋君浩依旧对陈耀杰不错,他试图给自己一个借口与阿九在世上最后的存在建立联系。
陈耀杰看得胆战心惊。他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哥现在这个现实与虚幻撕裂的状态非常危险,一不好就会抑郁成疾。
宋君浩终究还是应验了大师的话,他轻易涉足了他人的情缘因果,必然会付出代价。
宋君浩在剧中的表现太出色了,非常多的品牌找他代言。这种激烈的竞争里,他的长情金主罗氏集团,面对宋君浩咖位与代言费的水涨船高,也约见了宋君浩,商量续约的事情。
罗氏是港岛的老牌财团了。现在的直接掌舵人,是罗氏的少东,罗先生。
当初宋君浩在罗氏集团的驱邪祈福法事上,因为体质特殊,偶然发现罗氏的少东,似乎中了咒术魇镇,便提醒了他,让工作室收了他一大笔钱,替他做了化解。
其后,罗先生就对宋君浩上了心,知道他想做演员,不仅送他进娱乐圈,而且一路保驾护航,坚定不移地给他代言和广告邀约,成为他度过难关的唯一支持。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宋君浩坐在罗先生在港岛最中心,寸土寸金的罗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喝着冰美式咖啡。
罗先生看着他,五年了,宋君浩还是跟他初次见到时一样,干净优雅到自成一格,似乎岁月也格外优容,不舍得在他身上雕琢。
罗先生比宋君浩大十岁,保养地非常好,非常成熟英俊,也没有听过什么绯闻,最关键的是,他没有私生子,并且单身。
这让他连续数年,都是港岛最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被一众名媛求而不得。
他也有求而不得的人。
他之前只以为宋君浩不会喜欢男人,发乎情止乎礼,从没有表露过半分。可现在随着宋君浩新剧的热播,他还是忍不住了。
宋君浩在剧里面对一个男人情意绵绵的表现,不像是演的。这让罗先生不由得猜想,他会不会已经喜欢上了什么人,开始发觉自己可以接受男人。
这猜想让罗先生有点莫名其妙的嫉妒,他守了五年没舍得打扰,都打算放弃了,未料现在宋君浩突然开窍了。
可他又觉得其实也不坏,不论宋君浩喜欢了谁,只要是男人,他总可以公平竞争。
“新剧拍的累不累?”
罗先生跟宋君浩也算熟稔了,熟稔到他可以直接拜访罗先生,可以在罗先生的办公室坐着喝咖啡,罗先生站着给他泡咖啡。一点没有对金主小心翼翼的奉承。
“谢谢罗先生关心,不累的。”
宋君浩这副茶金发色造型让他像一个天使,可是他眉眼间又萦绕着一股不易被发觉的抑郁。
罗先生以为他拍戏累到了,还要处理商业合约恐是心烦,便斟酌着开口道:
“合约的事情,交给经纪人与我的秘书去办好了,你就不要再费心,代言费不会比其他公司低。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看你拍戏还是有点累到了。”
宋君浩觉得有点惊讶,又有点好笑:
“罗先生真不像是做商业的了,第一次见到主动替代言人提价的。您是担心我合约到期跑掉吗?”
他低头一边展开手臂放下咖啡杯,一边笑着:
“罗先生于我有恩,我别的代言不做,也要做罗氏的了。罗先生毋须替我涨代言费,继续原本的合约价格就好,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宋君浩停顿了一下,他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口提到这件事,原本也不在他今天的计划内。他只是想到陈耀杰曾说过他有一个来年愿望,是能跟自己一起有双人代言,能一起拍广告。
“我想,我这个代言,能不能再加一个人,变为双人代言。就是Jam陈耀杰,他现在势头不错,有热度,这个双人代言你不会亏的。”
宋君浩再自然不过地说下去,提出了这个让罗先生匪夷所思的要求。罗先生并不想回绝宋君浩的请求,但他也不想立刻答应,他不可思议地问:
“他的热度,是因为你,君浩,你不知道吗?现在居然要把代言分给他?你将只能拿折半的代言费!为什么?要知道他原本不过是十八线糊咖,不过是因为与你搭档,才有了这样出彩的机会。可他以后有可能取代你的地位,挤占你的资源!他的戏路和你原本的戏路是有重叠的!你现在这个做法很异常,不惜这样为他铺路,捧红了他,就一点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吗……还是说……”
罗先生突然发现了问题关键所在,他探究地看着宋君浩,半是疑问半是肯定地问:
“还是说,你对他有意思?喜欢了他?”
罗先生的问题砸在宋君浩心上,让他更觉得哀恸。宋君浩一瞬间有些狼狈,他挚爱的虽是阿九,却又觉得自己对陈耀杰也不公平,他将他视作自己消亡的爱情的寄托物,一个祭奠品。
宋君浩几乎掩饰不住眼中的脆弱,他掩饰般地转头回避了一下才对罗先生说:
“您误会了,我对他无意,我是拿他做弟弟看待,想让他更顺遂一些,仅此而已。”
罗先生沉默不语地看着宋君浩的表情,试图明晰他究竟是不是在掩饰。他决定直截了当问一问:
“那你现在有在拍拖吗,君浩?”
听见罗先生的疑问,宋君浩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略有些遗憾又有些怀恋地望着窗外的夕阳。落日在远处的海面上,被玻璃窗过滤了光线,格外凄美落寞。
他想着那个埋藏在心底,他绝不会再复得的梦中的爱人,眼中是破碎的迷离,似在开玩笑,却又似说出了心底的真实,喟叹一般伤感:
“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我已经,彻底失恋了啊!”
罗先生被他的绝美的眼神打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笑一声,问道:
“前几日在浅水湾睇到一处半山别墅,各方面都很靓,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待会让经纪人替你去办理下手续,好吗?我想……以我们相识的时间,也算不得冒昧了,我可以有资格请你考虑一下吗?”
宋君浩听了这话,回转过视线,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罗先生的意思。他顿时有种天方夜谭般的荒谬感。他只当罗先生为良师益友,从没想过他会对自己有这种心思。
他内心里还存着为阿九从一而终,替阿九守身如玉的念头,甚至是殉情的念头,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拒绝。他迷失太深,已经无法清醒。
罗先生自然也不勉强,只让他不要有压力,可以考虑一下。
现在陈耀杰忙了起来,他买了一辆丰田车开着,有越来越多的影迷与他合影,找他签名,送他礼物。
他也不像以往那样有更多的时间打扰宋君浩了。他们更多的出现在公众的镜头下,而不像以往那样私下相处。
陈耀杰还一时无法习惯闪光灯下的生活,但他还是尽力地抽出时间,去侵入宋君浩的一切生活,他填满他所有的时间,逗他开心,逗他笑,宋君浩看着依旧对他温柔妥贴,但宋君浩内心的情绪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陈耀杰不得不悄悄在宋君浩的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这是他以前做跨境安保工作时惯用的手段了,跟踪、窥视、窃听、狙击,他都非常擅长。
可怕的是,这样严密的监控并不是多余,陈耀杰发现了宋君浩的卧室抽屉里出现了大瓶的安眠药。
宋君浩已经开始出现强烈的自毁倾向,如同剧中的阿天得知爱人死亡后那样的不顾一切。
陈耀杰拿着那瓶安眠药,浑身都在颤抖。宋君浩在浴室洗澡,而他跪在卧室的地板上,寒意彻骨,害怕极了。
他害怕失去他的Film哥。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决不允许宋君浩放弃生命离他而去。
一个戴着墨镜、帽子和口罩,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高个头男人,穿过九龙城寨招牌下的妓院、非法诊所和赌场,停在了一个充满泰国诡异风情的店铺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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