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浑身不自在,半程盛思半塌了腰,没再这么规矩地坐在座位上。
餐桌上,小辈安静低头吃饭,双方父母时不时地聊句生意,再引到两个孩子身上。话题带到盛思身上,她抬首应和一两句。
花花公子时不时地转桌,用公筷为盛思布菜,还低声问道:“你有什么忌口?”
盛思只摇摇头,他便一股脑地将葱油煎过的鱼,姜汁腌过的肉,软趴趴的青菜夹到盛思盘中。
盛舟和盛音欲言又止地看了这准姐夫一眼,在姐姐看过来时又把责备的话咽进肚子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盛音还是关心她,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地夹了其他菜给她。
盛思低声对她说:“你吃自己的,我有手有脚自己来。”
“哦。”盛音乖巧露出一个微笑,知道她这话不是冲自己。
盛思手机在包里震动,她借口去洗手间,不顾盛文弘的眼神,冲宁家人略一颔首,拎起包出门了。
凌玲就在外间,怕自己老板和她老子一言不合翻桌子,一杯茶在手里翻来覆去地倒手,也没下去半杯。见盛思推门出来,一愣又一惊:“真翻桌子了?”
“我没这么虎。”盛思从包里拿出来手机,果然是楼下的,自己不声不响消失了,主办方问她是否哪里做得不周到,盛思推脱工作上有行程,双方就之后的合作又简单聊了几句。
“怎么不去吃饭?”盛思朝外走,“这边不用你盯着。”
“我担心你。”凌玲跟着她一起,拿着包在洗手间门外等她。
她从毕业就跟着盛思干,那时候盛思刚接手私募股权,她一个普通一本毕业生,真是祖上烧了高香才遇到一位这么好的上司,短短五年时间便从懵懂无知变成了现在能独当一面。
盛思交代的事情,她没有一件不办得漂亮的。除了集团这边,她就像像老鼠遇到猫,角马遇到狮群,飞鸟遇到游隼。盛思也常叮嘱她,那边的命令不管难做好做先应下,后面她兜底。
后来凌玲才知道,盛死为了脱离集团做了妥协,盛文弘和方文雅有对盛思用人任免的一票否决权。
盛思出来洗手,挤了一泵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搓洗,擦干,又在托盘里挑挑拣拣地选了支护手霜,边抹边和她聊天:“凌玲,你老家宁市的?”
凌玲回答:“是的,离这儿不远,开车三个小时,动车一个半小时。”
“有想过回老家发展吗?”盛思问。
宁市被戏称为江市的减速带,任何项目都是宁市先试点,好的上交,不好的再继续探索,经济发展水平是一线和三线的区别。没想过回去倒不是因为这些客观条件。
盛思也不是要她现在回答,闲聊似的说了几句。可凌玲已经对应上了一个老区改造的项目,只说:“我是你助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在有个知根知底,又把自己当回事的自己人,盛思阴郁的心情好转了不少,让凌玲先下班了。
盛思不想再进去装好女儿,给盛音发了条消息,让她帮自己掩护,按电梯去了楼上清吧。
可她忘了自己妹妹是个实心眼,还没等人问,便先将借口说了出去:“姐姐说在洗手间遇到一个合作方,被强拉着去谈事情了,等下回来。”
盛思坐在吧台前,点的酒还没上,宁邵钧便找到她了。
“如坐针毡是不是?”宁邵钧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解了扣子,坐去她旁边,也点了杯酒。
盛思看他一眼,表情不虞,示意他多管闲事了。
“小盛总似乎对我意见很大?”宁邵钧识趣地改回了之前的称呼。
“我对这件事情意见大,不论对方是谁。”盛思酒上来,喝了一口,度数很低。
“长辈们喜欢这种方式。”宁邵钧也口气无奈,在盛思面前装二十四孝子。
两人除却工作上的交集,也没其他要谈的,相默无言喝完两杯酒,盛思抬步先回,过了几分钟宁邵钧也回来了。
两方父母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宁青山咳了声开口:“邵钧,有盛思的联系方式吗?”
“有倒是有,不过只有工作的时候才能联系到。”宁邵钧拿出来了手机,问盛思,“能不能加个微信?”
出了酒店,司机已经等在门前了,盛思有礼貌地和对方告别。盛文弘和方文雅坐上了商务车,盛舟和盛音对视一眼,兵分两路。
早在看到盛思和宁邵钧一前一后回来时,盛音便低头开始反思,等现在坐在副驾驶,她才低声说:“姐,对不起。”
“嗯?”盛思回神,看着商务车离开,问,“对不起什么?”
“你让我打掩护,搞砸了。”一顿饭的时间下来,她和哥哥的喜悦便消磨没了。
他们都能看出来,今天这场饭局姐姐事先不知道。
“没关系。”盛思发动车,跟上前面,但想了想还是问道,“下次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了。”盛音声音雀跃,“下次我该也先去洗手间,等他们问起的时候再假装说好像看到有个合作方在这儿。”
盛思顿了两秒,笑了:“鬼点子不少。不是教你和爸妈撒慌,是偶尔姐妹间的互帮互助。”
“我知道。”盛音笑得更开心了,她从小就没什么烦恼,“那今天晚上我跟你住。”
而另一边,被威胁过好容易安静了一整餐的盛舟,真正和少爷一样瘫在后排座位上发出抗议:“你俩冷漠无情!”
盛文弘扭头看他一眼,盛舟便立刻坐端正了,嘴里还是为盛思抱不平:“你俩阴险!狡诈!不诚实!”
“你从哪儿得出来结论?”方文雅被他逗笑了,也扭头来看他。
“你们打电话说什么?说我俩要有姐夫了,回来沾沾喜气!”盛舟小嘴叭叭,像机关枪,“结果呢?原来是给我姐办的鸿门宴!好一个准姐夫,连我姐爱吃什么都不知道!这跟把我姐嫁给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区别!你俩是卖女儿吗?”
盛文弘听完他的话,吩咐司机:“靠边停车。”
盛舟警觉:“你要干什么?”
“一个月不抽你,不知道姓什么了是吧?”盛文弘说。
“你抽吧,反正未成年法也不保护我了!”盛舟一副无赖劲儿,“你只要抽不死我,我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盛文弘和方文雅默默对视了一眼,轻叹了一声。
“你缺氧吗?”周时谦终于忍不住看了眼长吁短叹的弟弟一眼。
最近几天周时崇叹气的次数有点多。
周时谦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新发型,笑着说:“怎么了?挺可爱的。”
倒不是周时谦有宠弟滤镜。
周时崇长的白,刚过二十三岁的生日,一双大眼睛忽闪一眨,跟刚上大学的小孩儿没什么区别。阳光、乖巧,让人看了就不自觉微笑。
周时崇面前放着一碗鱼肉粥,是保姆胡姨给兄弟俩准备的早餐,虽然周时崇不用上班,但每天不赖床,都会来陪他哥吃完早餐。
在袅袅热气中,他回了神,说:“我又叹气了?”
他向来是记吃不记打的性格,有周时谦这个标杆在前,他挺少有做得出色的。遇见难办的事情向来都是哎呀一声,再加一句“不是我哥在呢”。大事小事都没上过心,能让他头一遭搁心里的,也真是长大了。
周时谦没看过他这样子,又琢磨问道:“想出去玩吗?跟小昕一起?我让秘书给你俩订票。”
周时崇这才坦白:“我跟小昕分手了。”
“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
周时谦也不问了。在他看来,周时崇没谈过几次恋爱,但每次都像是过家家一样,出门的时候扬着一脸笑,跑卡丁车、摩托车、唱歌,总之跟大学生寝室聚会一样,分手的时候也安安静静,往往都是过了很长时间,周时谦发现他不总提这个人了,才知道分手了。
安安静静、平平稳稳,不像现在年轻人总要弄得惊天动地。
“那你去找爸妈?”周时谦拿出手机要打电话,“他俩在哈尔滨呢,订张票过去陪陪爸妈?”
刚进入冬有点儿寒意,别的老两口都要去三亚躲冬,周家父母偏不,要去感受一下漫天飞雪和冰雕,已经去一周了,生活的不知道多滋润。
“不去了。我一不拎包,二不做攻略,去了也是当电灯泡。”周时崇笑笑,慢慢地头低下去抵着桌沿,看着自己的脚。
可能也不是电灯泡,是一个电灯泡冰雕。
周时崇回神,心里训自己,严肃点儿,你这个废物。
那天他和庄范昕俩人对着直播一人拿出一张纸,细数自己的人生成就。
庄范昕好歹还有一个茶庄,郑重地被写在第一行。周时崇瞅了一眼,提醒道:“你现在装修的钱还没挣回来呢。”
他在纸上写:创办乐队。
庄范昕礼尚往来:播放量连一万都没过。
两人和平分手后,头对头在纸上写写划划半天,最后得出了他俩真的是废物这个结论。
一碗嫩鱼片被他搅得稀烂,他端起碗唏哩呼噜喝完,一抹嘴,说:“哥,你快去上班吧,我去睡觉了。”
说完,便起身回了卧室。
周时谦有个会,耽误不得。他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发了个两万的红包,打字道:出去找朋友玩,晚上哥带你出去吃。
又对胡姨说:“等下弄个点心给小崇送上去吧。”
周时崇倒在床上,把头一蒙,没睡,还在思考人生。
但他又是个从来没有过深度思考的人,浑浑噩噩过了二十三年,一朝被打醒,想思索出来个什么,对他来说简直是太难了。
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他在房间里当了两天行尸走肉,第三天,周时谦实在看不过眼,敲开门,带他去打网球。
车稳稳行驶,兄弟俩一左一右,周时崇耷拉着眼皮,手指没什么意义地戳着手机屏幕,点开一个软件关上,再点开下一个关上。
周时谦还在开一个电话会议,说着一些他听不太懂的事情,一直到目的地才挂断。
周时谦收了手机,第一次问他,“和小昕因为什么分手的?”
“也没什么。”周时崇看着越来越近的场地,“就不合适,分开了。”
“之后会遇到合适的,别不开心。”周时谦揉了揉他的头发,新烫的这一头小卷毛总让他以为是回到了小时候。
他和周时崇相差七岁,小时候父母都忙,司机先接他放学,再去旁边接弟弟,周时崇雀跃地跑出校门,叫他哥哥。
周时崇闷闷应了声,在车停下前问道:“我是不是挺废物的?”
“为什么这么说?”周时谦拍拍他肩膀,让他看过来。
周时崇顿了几秒钟,才开口,说了一句肯定会让他哥生气的话:“我就是个废物,什么也做不好。即使做错了事情,所有人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什么都不说。”
[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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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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