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时,太子妃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
只是,她眼睛还有些红肿。
她装作若无其事,和昨日一样给夫君穿衣喂饭。
王妘和嬷嬷,还有府里的大夫商量过,怎么能让太子好一点。
他们说起来那天早上的事,觉得太子自己不小心摔了杯盏,惊了太子妃,也吓到他自己。
大夫认为多和太子聊聊天,和他说一说过去的事情,也许能好一点。
王妘准备了风筝,还有其他的小物。
她听嬷嬷说过,小时候的琅儿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人坐在宫里糊了个风筝,只是没人陪他放。
小小的琅儿在花园里独自放风筝,只是他糊好的风筝根本飞不起来。
王妘想一点点让夫君想起来自己是谁,说不定能好一些。
这风筝是府里的小厮出去买的。
王妘觉得颜色不够好看,又自己在上面画了画,现在看上去鲜艳美丽。
她站在院子里,抱着风筝,对着夫君笑眯眯地招手:“来放风筝吧。”
晋恪坐在院中,端着一杯茶,看了王妘一眼,觉得她有些不端庄。
晋恪撇开了视线,不看她,自顾自地发呆。
这太子府,之前晋恪没来过,现在看上去,布置得倒也有些意趣。
王妘也没逼夫君,她和丫鬟一起,她拿风筝,丫鬟牵线,丫鬟在前面跑,她就在后面往上送风筝。
但是,王妘和丫鬟都没怎么放过风筝,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那风筝就是飞不起来。
王妘出了汗,脸上红扑扑的。
嬷嬷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心,终究拦住了她:“太子妃注意身子,别伤着了。”
嬷嬷让王妘坐下歇着,又唤了个小厮来。
那小厮正是爱玩的年纪,什么都玩过。
不一会儿,就让那风筝飞到了天上。
那小厮挺骄傲,拿着风筝线,就跑到了太子妃身边。
王妘接过风筝线,特别开心,向嬷嬷说:“给他赏。”
嬷嬷笑眯眯地,从自己兜里拿出来几个金瓜子和银角子给了他。
小厮作了个大揖,喜笑颜开地跑走了。
王妘手里牵着风筝线,挺新奇,她仰头往天上看,不时扯动风筝线。
晋恪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其实她小时候也没放过风筝。
有时候,在宫里,能看到不知哪个妃子的殿里会升起一个小小的粉燕子。
但晋恪没玩过。
过了会儿,王妘起身,走过来。
她俯身看着自己的夫君,小声说:“你摸摸我的手,我就把风筝给你。”
晋恪不想理她,这句话太轻浮了,一点都不像太子妃该说的。
王妘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夫君有动作。
她再次诱惑道:“可好玩了,你肯定没玩过。”
王妘演示了一下,她扯了扯风筝线,天上的彩色鸟儿就动了动翅膀,斜了斜身子。
这确实有些意思。
但晋恪偷偷看了一眼,便目视前方,对王妘视而不见,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王妘等了许久,脸上隐约露出一点沮丧来。
晋恪心里有点邪恶的开心。
若是王妘能对晋琅失望了才好。
王妘低了头,鬓角几缕头发散落,垂在颊边,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但这份失落也没持续多久。
王妘猛一抬头,然后迅速地摸了一把夫君的手,就把那风筝线放进了他的手里。
“我摸了你也算。”她脸上带着一点得意。
晋恪没提防,手里就被塞了风筝线卷。
晋恪觉得挺无趣的,她想把手里的东西扔了,但有阵风吹过,扯动了风筝,带动了她手里的线卷。
下意识地,她就握紧了。
王妘背着手,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夫君。
嬷嬷和丫鬟们,也在廊下,藏着笑看太子和太子妃。
她们觉得太子一定会好的。
太子和太子妃那么恩爱,他怎么可能不变好,怎么可能看着她受苦?
风一阵一阵地吹着,晋恪手里的风筝线一松一紧,她没办法,只能一直握着。
其实,她默默地想,放风筝这事,许是真的有些意思的。
这几天里,晋恪被照顾得很好。
王妘白天里总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但偶尔会在夜里哭。
但她从不让夫君看到自己的难受。
但晋恪晚上睡得并不好,每晚她都能听到王妘的的哭泣和依恋。
王妘的笑和哭,让晋恪的心越来越酸涩。
若是太子真的疯了,王妘算个什么?
她原来是大家嫡女,然后当个疯掉的废太子妃吗?
白天的饭食,王妘都会喂夫君。
王妘其实也不怎么会伺候人,但她跟丫鬟学了一点,给鱼挑了刺,择出净肉,喂到夫君嘴里。
其实她自己有些孕吐,每顿都吃不了多少饭食。
晋恪见过她吐。
明明没吃什么东西,王妘仍然抚着胸,呕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整副心肠都吐出来。
但王妘没觉得苦。
有时候摸摸自己的小腹,满心喜悦:“以后给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问夫君,但是没等到回答。
她也不气馁,自己继续说了下去:“若是女孩,就叫苒儿,若是男孩,就叫歆儿可好?”
王妘托着腮想名字,过会儿,又笑起来:“我觉得女儿好一些,若是男孩,说不定傻的和你一样。”
她又摇了头:“但我也听说,男孩像母亲。”
她一个人忧愁了好一会儿,终于安慰了自己:“我们的孩儿,聪明点,傻一点,我都喜欢。”
然后,王妘拉着夫君的手,不停地说着他们的苒儿和歆儿生出来,该是什么样子。
晋恪默默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感受。
其实这几天处下来,晋恪不再讨厌王妘。
对外,她是个合格的太子妃,对夫君,她真心实意。
王妘没什么不好。
晋恪想着。
这样的好女子,若是嫁去了其他世家,不和皇家有牵连,肯定能好好过一生,和夫君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只是,她到了皇家里,就受了原本不该受的罪。
晚上,晋恪睁着眼,她的手仍然被王妘紧紧握着。
王妘的柔情,王妘的体贴,王妘的情深,全给了晋琅。
而晋恪在晋琅的身体里,也承受了这一切。
晋恪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样的一个好女子,是不应该死去的。
晋恪想,还得有其他的法子。
堕了她的胎,留着她的命,晋恪的大道也能走。
晋恪在暗夜里,慢慢地盘算着。
日后,让探子看着王家那边,不让王家和王妘有联系,这样子,王家的力,太子使不上。
虽然麻烦点,但也不影响什么。
最重要的是,起码王妘不用死。
晋恪安心地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王妘确实很好,若是杀了她,晋恪许是会有些内心不安。
有一天,晋恪如常坐在外面,喝茶发呆。
忽然,王妘兴冲冲跑过来。
丫鬟跟在她身后,不停叫着:“太子妃小心啊!不能跑!”
王妘不管不顾,跑到了夫君面前,然后她定住。
王妘略一歇息,她拉起夫君的手就往屋里拽。
晋恪没提防,被她拉进了屋子里。
进了屋子,王妘就把房门一关,开始往上撩自己的衣服。
晋恪惊呆了,甚至有点被吓到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白日宣淫!
但王妘并不是这个意思,王妘只是把衣服撩起来。
然后,她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地拉着夫君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晋恪不明所以,她的手贴在温热的肚皮上,不知道王妘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事情发生。
晋恪作势要挣脱。
但是王妘紧紧拉着夫君,眼睛里是兴奋和央求:“再等一下……”
话音还没落,晋恪就感受到了。
隔着王妘的肚皮,她感受到了轻轻的触碰。
晋恪有些呆了。
王妘小声说:“夫君,我们的孩儿和你打招呼呢。”
晋恪的手都僵住了。
但她没舍得松手,仍然放在王妘的肚皮上,过了一会儿,又有了轻柔的触碰。
王妘“咯咯”地笑起来。
然后,她拉好了衣服,哄自己的夫君:“好啦好啦,孩儿也喜欢你,以后孩儿出生了,你可得多抱抱。”
“孩儿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我母亲说过,腹中的胎儿知道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他知道你喜欢他,才愿意碰你的。”
王妘甜蜜地看着夫君。
晋恪内心却一阵天崩地裂。
胎儿真的在和自己打招呼吗?
胎儿到底能不能认出来自己是爹,还是姑母?
孩子身体里流着的血,是不是和自己也一样?
晋恪失魂落魄往院子走。
她要静静。
但她的手上还留着奇特的触感。
让她忍不住地颤抖。
当天晋恪都没有什么食欲。
中午时分,仆从传来消息,今日宫中要来人赐中秋礼。
王妘带着人做了准备。
虽然夫君现在有些犯病了,但还算稳妥,不说话就好。
下午,赐礼的太监来了。
太子府众人去接旨。
他们跪在地上,听到了旨意和礼单。
宣旨的是步蟾,晋恪没开口,王妘领头接了礼。
步蟾问了一句:“太子身子可好?”
王妘解释:“太子喉咙烫到了,说不得话。”
步蟾点了点头,就走了,傻子嘛,干什么都正常。
然后,王妘带着下人把赐礼都收好。
有个宫里的太监看着他们把赐礼收拾妥当才离开。
晚上,晋恪和王妘回了寝屋里。
一进屋,晋恪就看到了一尊挺大的玉佛。
她一瞬间如遭雷击,想到了自己和步蟾的安排。
王妘看到夫君的视线在玉佛上:“宫里说这尊玉佛养心神,让我们放屋子里。”
晋恪走过去。
她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之前的安排,想到了以后的天下,想到了王妘的抽泣和笑意,想到了隔着肚皮的轻柔触碰……
晋恪闭上眼,然后她快步上前,不顾王妘阻拦,捧起那尊玉佛。
晋恪走到门外,把玉佛重重摔在花园的石栏上。
那佛被摔了个粉碎,晋恪心里却释了重负。
她想着,不至于,她不至于为难个没出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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