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霞亲启:
离去不多时,忽觉话未尽。遥看山峰处,不见故人颜。
落款,玄仪。
田霞亲启,
又是一年秋季,世间季节变换之快,结界内远不能及。听闻神医现世,与你七八分相似,想必是你娘亲,交谈之后果不其然。令堂身体康健,每日问诊之人无数,一日之后仍不显疲态。家中器具一应俱全,邻里八乡其乐融融,令堂定能长命百岁,还望勿念。
不知你近来可好?我会在此处待至冬日,望回复。
落款,玄仪。
田霞亲启,
未曾收到你的来信,大抵是送信之路过于漫长。如今我在去往胶州的路上,传闻胶州民风淳朴物资丰厚,那儿的集市热闹非凡,待我搜寻些许小玩意相赠与你。
望你安康。
落款,玄仪。
田霞亲启,
炎炎夏日,清云派定然没有此处炎热。我也因此学到了不少降暑之法,胶州人着实热情,听闻我远道而来,带我见识了许多有趣的玩意儿,若是有机会我想与你一同观看。胶州路远,不知这封信何时才能到你身边,我一切安好勿念。
落款,玄仪。
田霞亲启,
我已外出游历一年,你就当真不想念我吗?我送出的信,当真能到你手上吗?诚然,我有无数次都想回清云派,因为那里有你在。可冷静下来,我不能因你而停下脚步,我必须找到它,否则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这一年我走过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的人,我常想将其写在信里分享给你,可终究是太多太多,比你看的医术还要厚重。所以我想,还是当面再说吧。过些时日我会去朱雀门拜访,若是有缘,期待与你相见。
祝你一切顺遂。
落款,玄仪。
田霞亲启,
许久不曾提笔,还望见谅。今日我到了湘州,此地是我见过最养人的地方,此地之人安和祥乐,少有争斗。待在这里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山野与溪流会治愈一切。
我还在寻找它。四大门派皆已走遍,我仍然寻找不到它。曾有乡妇劝我留在此处,她会帮我寻个好人家。可仙与人终究是不同,我会活得比自己的孙女还要长,所以我拒绝了,孤身离开了湘州。
落款,玄仪。
田霞亲启,
展信佳。
今日结识了一位同道中人,从她口中知道了不少你的消息,我也从你交往甚密之人沦落成为了你的同门。听闻你能力出众未尝一败,就连试炼大会上也无一人能敌。四大门派为你打得不可开交,如此也怪不得我没在任何一个门派内收到你的信件。根据婷皖的描述,你已不再是我印象中的模样了,若是下次相见,怕是难以认出你来。
愿你一切安好。
落款,玄仪。
田霞亲启,
实在抱歉,我骗了你。这人世间一点儿都不好。你是不是早就发觉了这一点,才不愿同我有书信来往。我们是朋友,应当坦诚相待。事到如今,我便也不再隐瞒。
我去的各个地方都不好,令堂所在之处官员欺压百姓,民不聊生,我岂能坐视不理?将县令绳之以法后,新任县令仍然是贪婪的做派,于是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迫他敬畏我,情况才得以好转。我知道这种好转并不能长久,所以我对你撒谎了。但你娘亲确实不会再为生活所迫,一切安好。胶州、湘州、潭州都是类似的情况,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百姓都过得不好,都在为温饱而劳作。
昨日我路过一户人家,只传出一声啼哭便没了声响。我前去查看,只见一屋子人围在一起,桌上放着刚出生的婴儿。一股恶寒席卷我的全身,他们贪婪的目光,早已将其瓜分殆尽。那位刚生产完的女人,在床上流下了无声的泪水。若是她死了,应该也会被这些人送上餐桌。我见过许多的恶,都远不如这一幕的冲击大。
从前我不会去思考食材是从何而来,所有的食材都有专人负责采买。离开清云派以后,我也极少需要进食。所以粮食对于百姓而言,究竟是什么呢?恶与饿,同音同源。若是人们能吃得再饱一些,这样的悲剧是不是也不会发生了呢?
这里有太多饿死的人,有太多因恶而死的人,而我引以为傲的剑法没有任何的用处。我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但我想告诉你,我最亲近的朋友:
我想找到一个能养活很多人的办法。
我想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这就是我的路。
你博览群书,若是有什么良种记载,还望告知于我。我在潭州期待你的来信。
落款,玄仪。
田霞亲启,
光阴似箭,转眼我已离开清云派三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写信给你了。自从上次和你在心中坦白后,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我更是在逃避给你写信这件事。但此事除你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和谁说。
众人都说我痴心妄想,正如多年前清云派无一人相信我那般。我时常会想,若是能早一点遇到你,当时的境遇是否会不一样?可这样的设想毫无意义。如今面对其他人的质疑我不会退缩了,我坚定地相信我能做到,正如我坚定地相信世界之大,总有一日会与你再度相逢。
落款,玄仪。
清秀的字迹印在纸上,这九封信件摆放在桌上。一旁的火光闪烁,木头也随着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随后一阵风吹过,这些信件依次被投入了火堆之中。金红色的边缘急剧吞噬着信中的每一个字,直至燃烧殆尽,无人知晓信件的去处。
跳动的火光逐渐趋于平静,然后与今晚的黑夜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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