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地山穷水恶,唯一一家客栈看起来也破破烂烂的,一点也不靠谱,您何必屈尊降贵委屈自己,不如咱们还是回乌和城住吧?明日再来也不迟。”
一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薛明辉与白榆仔细看去,只见七八个人站在客栈门口,被围在中间的是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其右后侧有一面容谄媚之人,方才便是他说的话。
见他们出来华服男子也不甚在意,对随从道:“出门在外,免不得要将就一二。”
“公子……”随从一副主子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眼眶通红。
白榆诧异地回头看了眼。
客栈外面用的确实是普通木头,但也是近千余年的老木,而大堂里面的桌椅等物则全是黄花梨做的,但这些在客栈中同样只属一般,最名贵的还得是薛明辉屋里那一套紫檀木家具,而这些东西上面雕刻的纹样则是由隐居在乌和城的吕大师亲自做的。
吕大师是当代最有名的雕刻大师,雕刻的作品千金难买,要请他出手光有银子可不行,还得有他看得上的东西。要不是白榆当年游历江湖时见过几次,也不能认出那雕刻的手艺。
若说这样的屋子住着是委屈将就,那这位公子当真是金贵异常了。
白榆撇撇嘴,心中不屑。
华服男子没管随从,将三人打量一遍后看向薛明辉,傲然道:“你就是这客栈的掌柜?”
薛明辉像是才注意到这有个人,赏脸似地落下一点目光,站在最上面那阶石阶上,居高临下道:“正是在下,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盛元冉睁大眼睛,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样的薛掌柜,实在是太陌生了。
石天逸心里别扭,却又不知道为何,余光看见随从们早已低下头,他更加不悦,不过区区一个客栈掌柜,他们就这么认怂了?看来是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他皱起眉头,狠狠地瞪了眼随从,随从这才慌忙开口:“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还不快快请我家公子进去,若是晚了仔细你的脑袋!”
随从低着头,心里有了无限勇气,继续耀武扬威:“我家公子可是安兰郡郡守之子,你这小小的客栈能得公子青睐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将所有人都叫出来迎接我家公子?”
“……放肆。”等随从放完狠话,石天逸才慢悠悠地扭头警告,自得地转回头,却见薛明辉脸上既无惶恐,也无讨好。
察觉到石天逸的目光,薛明辉漫不经心看过去,随后又移开视线,似乎他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石天逸呆愣在原地,心中有些茫然,往常那行人听了他的身份后都会迫不及待地逢迎,偶有几人不献媚的,也会对他多几分看重,像这种直接不在意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莫非,是自己安兰郡郡守之子的身份不够大吗?
他迷惘抬起头,就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人。
薛明辉像指着什么草木一般指着他道:“此人及其随从,不得入客栈。”
言罢,薛明辉转身进去,其他人看了眼石天逸后也进去了,最后那女子走时还不忘关上门。
门内,薛明辉暗自郁闷,小声嘟囔:“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普通人,竟敢嫌弃我精心建造的客栈。”
“掌柜的,话不能这么说,虽然他什么也不是,但他有个好爹啊。”白榆顺口接道。
其他人都坐到薛明辉旁边。
薛明辉满肚子郁气:“那算什么?又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若是有个好爹就算本事,那我早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了!”
江崇眼风一扫,薛明辉匆匆忙忙找补:“我不是说我爹最厉害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爹在我心中是全天下最厉害的。”
“明白明白,掌柜的放心。”白榆道,笑着看了江崇一眼,江崇正巧端起茶盏。
解释完了,见江崇没再有其他反应,薛明辉总算放心,问:“我方才在外面那样说,你们可有其他意见?”
白榆:“连掌柜的都不愿意,我自然不会有意见。”
盛元冉接着跟道:“我想的和白姐姐一样。”
伏玉:“都行。”
于老也道:“掌柜的不要多想,本就是他们无礼在先,你做的很好。”
薛明辉感动地看着几人,而后移向晓先生。
晓先生:“薛公子,我只是受邀来的客人,要不要招待别的人当然是你这位主人说了算。”
得了众人的同意,薛明辉眼含期待地看向江崇,江崇点头:“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敲门声,江崇起身前去。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愿出三倍三倍银子,望你能劝一劝你家掌柜,勿要失了这门生意。”随从道。
江崇淡漠道:“不了,还请你们另寻住处。”
石天逸闻声走过来,道:“阁下,我是诚心想住这里的,只要你愿意通融一二,银子不是问题。”
江崇冷着脸,硬邦邦道:“阁下另寻住处吧。”
见他如此冷漠,其中一个随从忍不住了,气势汹汹地上前,道:“你们就不怕得罪我家公子吗?届时我们老爷随意给你们按一个罪名,你们这辈子就待在牢里吧!”
江崇抬眼看他,冷静道:“是吗?那我就等着你家郡守大人来缉拿我了。”
说完,江崇将门关上。
石天逸在外面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客栈大门骂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随从连忙宽慰他,一行人不情不愿地离开。
“公子,我们要去何处?”等石天逸火气降了一些,他们也快走走到镇门口了,这时才有随从敢问。
再接着往前就到他们暂放车马的民居了,他们也可以去乌和城了,但想起方才遭遇的一切,石天逸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他停下来,吩咐:“去找镇长,今夜我们住那里。明日,我要再去那一次。”
寻找镇长的过程很顺利,石天逸终于又感受到了他郡守之子该有的优待,但当他看见镇长家的那一刻,满心欢喜便消失不见。
实在是,太简陋了!!
窗是纸糊的,地上坑坑洼洼,桌子的灰也没擦干净,凳子还是缺脚的……
在看见镇长妻子手里拿着一只沾着泥土和鸡粪的鸡朝灶房走时,石天逸彻底忍不了了。
他对着镇长指控每一处地方,发泄不满,最后躲进他们让出来的最好的屋子,然后叫随从把准备的干粮送进来。
躺了一夜的木板,石天逸几乎没怎么睡着,直到天快亮时才眯了会。起床后他让随从付给镇长银子,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客栈去。
他石天逸,今夜一定要睡在那里!
再次看见客栈楼房,石天逸心里只觉满足,一想到今夜能睡在里面他脚程都变快了,而后就看见了客栈门外的十几个衙差。
石天逸心中一喜,期盼来的是自己认识的人。
到那里一看,与江崇说话那位正是熟人,他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凌大人!”
听见声音,凌夷循声望去,见是同僚之子便示意衙差放他进来。
石天逸眼角眉梢的喜色都藏不住,与凌夷作揖行礼后套近乎:“凌大人,不知你此次是来做什么的?”
凌夷眉头皱起,又很快放下,道:“本官是来押解采花贼与其同伙的。”
石天逸:“不过几个小毛贼,何以劳动大人。”
凌夷微微一笑:“这都是本官应尽之义。”
“有凌大人这等为国为民的官员,是我社稷之幸。”石天逸继续吹捧,凌夷笑意浅了几分,他连忙将来意道出,“凌大人,你我二人在此相遇也算有缘,不知我是否有福分与您同住一家客栈?”
凌夷:“石公子自便就是,本官不会强求客栈只得接纳我等。”
石天逸欲言又止。
“公子可是有何难处?”看在安兰郡郡守还算称职的份上,凌夷耐心配合他。
石天逸看眼面不改色的江崇,叹了口气道:“既然您都问了,我自然不可能不说。”
凌夷面带微笑。
“凌大人,我是昨日到的清溪镇,本想到这客栈住一宿却没想到反被羞辱,哪怕是说出了我的身份,给了银子,他们也直言不准我入住这里。”说到这里,石天逸看向江崇,似是有些不忍,“这位公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也不是我咄咄逼人,而是你们昨日属实过分。你们昨日说得对,我一介白衣配不上你们客栈,只是不知道凌大人的身份又配不配得上?”
石天逸期待着凌夷斥责、处罚他们,却没想到凌夷竟好声好气地问:“江崇,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崇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语气嘲弄:“既然石公子是这样说的,那就当是这样的吧。”
听见江崇的回答,凌夷险些没绷住。
他当然知道江崇不会做出这种事,可他这么回答这也太让自己为难了。
凌夷瞪他一眼,对石天逸道:“石公子,虽不知他们缘何不愿让你入住,但退一步说,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原因吗?再者,本官是百姓官,要以百姓为本,你是百姓,他们也是百姓,本官并未看出他们对你有任何冒犯之举,最多只是不欢迎你,既如此,你大可另寻他处。”
“来人,送石公子离开。”
“凌夷,你不怕我爹参你吗!”石天逸最后吐出一句话,然后被捂上嘴带走,石家随从虽然紧张却也不敢对衙差动手,只好紧紧跟着。
客栈内,薛明辉藏在二楼楼道处,看见石天逸仪态全无心中喜滋滋的,正想回屋去庆祝一番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殿下,好不容易见到旧友,不下来叙叙旧吗?”
他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僵在原地,半晌才转回身看向大堂。
凌夷笑着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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