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醉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缝,展城归的话无形中给了她莫大压力,让她很是烦躁。
上辈子自救了展城归,他就留在了她的酒肆里。
她只当他是被普通仇家追杀,却不知道原来睿王想对东宫斩草除根。
之前带着玩笑成分的怀疑,竟是真的。
她有些头疼地皱起眉,在脑中搜索着关于睿王的琐碎信息。
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对睿王的了解实在不多。她只知道睿王府上下的确都是横行霸道的主儿,其跋扈作风在整个金陵无人不知,若在街上碰见睿王府的马车,人人都要躲着走。有些百姓甚至只知睿王,不知皇帝。
孟安醉又看了一眼展城归,目前这两人对垒,说句十零开真的一点也不过分。
展城归要赢,必须韬光养晦,比起保护之名,他更需要的是时间,偏偏她又正好能护他周全又能帮他隐藏身份。
展城归见她神色犹豫不决,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惨淡笑道:“走吧姐姐,我们一起出去,让母妃派人送你出宫。”
他眼睛润润的,水洗过一样,一眨眼,睫毛轻颤,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仿佛她态度再强硬一点,他的眼泪就要噼里啪啦倾泻而出。
孟安醉暗暗长叹一口气,面对这样的展城归,换哪个女的来,都得母爱泛滥。
更何况,虽然她恨不得这辈子都远离他,但让她眼睁睁看着他羽翼还未丰满便在这诡谲宫墙中被折断,也确实做不到。
他已并非当初模样,那么她,是不是也应该宽容一些?
孟安醉这般想着,再次看向展城归,却意外撞进了他水光潋滟的眼眸里,一时之间像掉进了深潭,令她不由得呼吸一窒。
她抿了抿唇,别开眼,“要我帮你也可以,但我有条件。”
展城归猛地瞪大眼,脸上欣喜渐起,怕她反悔似的,想也不想说:“我都答应!”
孟安醉低下头去,神色不明,“第一个条件:我不留在皇宫,你得跟我走。”
“好!”展城归忙不迭地点头。
孟安醉淡淡扫他一眼,接着道:“第二个条件:我不婚我恐男我女权,我拳脚无情刀剑无眼,所以以后你,最好离我远点。”
展城归:“……”
“如何?”孟安醉挑了挑眉,“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展城归眼睫轻阖,低声答。
“很好。”
孟安醉微微一笑,满意地舒了口气,“你我今晚就走吧。”
商量好具体事宜后,有宫女进来为孟安醉和展城归变了装,两人都伪装成了小太监的模样。
谢清绮拉住孟安醉的手,几欲落泪,“孟姑娘,城归今后便仰仗你了。你的酒肆,本宫也会差人给予方便……”
“那倒不必,如今风声正紧,太子妃不与酒肆扯上关系最好,其它的无须担心,时候到了,民女自会将皇孙殿下安全送回。”孟安醉深深看了谢清绮和展城归一眼,“待那时,还望太子妃和皇孙殿下从此忘记见过孟安醉此人罢。”
谢清绮愣了愣,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正欲答应,展城归却忽然先出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快些走。方才听外头下人来报,皇爷爷似乎连夜召了睿皇叔进宫,这正是出宫的好时机。”
“对对对,赶紧走,以免引人耳目。”谢清绮恍然,推着两人上了马车。
车夫缰绳一挥,马车立时驶了出去,连绵的宫阙一座座往后流淌,未给孟安醉再度确认的机会。
车内还有一名大宫女,是谢清绮安排给他们的领路人。
马车十分顺利地出了皇宫,孟安醉和展城归相对而坐,方才折腾了两下,展城归肩膀上原本包扎好了的伤口再次渗血,他垂着头,脸白得跟张纸似的。
那名宫女看出他面色不虞,担忧开口:“殿下,可还受得住?”
展城归摇摇头,“无妨。”
宫女叹气道:“哎,太医没办法跟着,受这么重的伤也不知出了宫能不能寻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闻言,孟安醉嗤了一声,没有谢清绮在场,她说话便随意了起来:“不就被人划了一刀,算哪门子重伤?这样的程度,甚至都不需要大夫,我都知道怎么处理。”
宫女瞪她一眼,反驳道:“孟姑娘此言差矣,殿下乃千金之躯,岂可马虎?”
孟安醉不甘示弱地斜她,“你家殿下既如此尊贵,不如还是将他送回宫去吧,外头的大夫庸医占多数,稍有差池,只怕得要了你们皇孙殿下的命。”
“你——哼!”
听到这话,宫女脸色一黑,她平日在东宫也算说得上话,哪里被人这般噎过?
瞬间气极,扭过身子不理孟安醉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展城归这时却忽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很浅,如蜻蜓点水荡起的细微涟漪,孟安醉被他笑得发怵。
“你笑什么?”
“像这种程度的伤姐姐知道如何处理?”
“嗯哼。”
“既然姐姐这般有把握,依我看也不必找什么大夫了,等到了地方,就麻烦姐姐帮我处理了吧。”说这么一长串,他气息有些不稳,胸腔震动,又是一阵低声咳嗽,咳完,还是坚持道,“何况这个点儿了,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为好。”
孟安醉:“……”
她想收回刚才的话。
到了酒肆门口,已是夜露深重,那名宫女没再同展城归多说,叮嘱了两句紧要的后便离开了。
换下太监长衫,随意搭了件外袍,孟安醉便扶着展城归往里走。
听到推门声,桑落和竹青很快迎了出来。
早前孟安醉忽然被府尹大人带走,她们心中本就隐隐不安,遂一直等在大堂。
看见孟安醉和展城归一起进屋,桑落最先不淡定,“掌柜的,怎么又是他?”
孟安醉神色恹恹,让展城归坐下,向他分别介绍了桑落和竹青后,这才边往楼上走边回答方才的问题:“他是我远房表弟,以后常住,今晚给他安排个屋子——”脚步一顿,转回头来,“记得离我屋远些。”
桑落:“……”
什么情况!
前几天不是还不认识吗?
这就成远房表弟了?
竹青则默然打量了展城归一眼,低头喃喃:“真好,以后总算不是我一个人跑堂了。”
展城归朝两人点头微笑,孟安醉一走,他全然没了那种软糯的模样,整个人看着温和,实则幽深得令人难以接近。
桑落原本的不情不愿也在这样的压迫感下消弭了一些,没由来的,她有些怕他,只好转头求助竹青,却见竹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暗暗咬了咬牙,她鼓起勇气开口:“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不能暴露姓氏,展城归想了想,答道:“叫我小城就好。”
三人有的没的又说了两句后,孟安醉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她倚在楼梯栏杆上,指了指展城归:“你,来我屋一下。”
“!!!”
桑落和竹青面面相觑,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震惊。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难道掌柜的已经寂寞难耐到要朝表弟下手了吗?
她们暗暗瞥了眼已经提步上楼的展城归,那身躯单薄得哟,然后不约而同在心底骂出一句——
这都下得去手,禽兽啊!
展城归就在桑落竹青灼灼的目光下推开了孟安醉的房门。
她屋内摆设不多,简单干净,最醒目的是墙上挂着的那柄刀。刀身通体漆黑,约二尺八寸,半长不短,在烛光的映衬下,刀尖部分显出奇异的凌冽寒气。
似乎想到什么,展城归无声地笑了笑。
“愣着干嘛,过来。”
孟安醉淡淡的声音响起,她理了理床铺,床上还摆着药箱,而后拍了下床沿,扭头朝他勾了勾食指,“来这儿,坐下。”
展城归微微一怔,脸顿时热了起来,“姐姐这是……”
孟安醉不耐烦地直起身子,双手环胸,抬着下颌道:“不是要处理伤口吗?快点儿,要是感染就更麻烦了。”
“哦……好。”他眼睫轻颤了下,依言坐了过去。
“先将衣服解开,把伤口露出来。”孟安醉背对着他,坐在一旁的圆桌前口头指导。
展城归看着她的背影,愣住,“你不帮我吗?”
孟安醉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哂笑:“我说过帮你了吗?我说你照做还是明日请大夫,二选一。”
展城归抿抿唇,不说话了,乖乖地将外袍解开,露出半边胸膛。
孟安醉听到动作声,接着道:“将绷带先解开,止血的金疮药我放在那儿了,涂在伤口上,然后重新包扎。”
后头再次窸窸窣窣一阵,只是这回声音持续了许久,孟安醉忍不住问:“还没好?”
展城归无奈的声音传来:“绷带的结在背后,我够不着。”
“真是麻烦。”
孟安醉翻了个白眼,起身回头。
然而不过一眼,她又见鬼似的将头转了回来。
少年露出的那半片胸膛,肤色白皙,全然不似他外表看上去那般瘦弱,肌肤紧实有力,肌肉匀称,纤细但又挺拔。
别说,还挺养眼。
但这个诡异的想法刚冒出来,便立刻被她摇头甩掉了。
孟安醉从衣柜里取了根丝带,而后将眼睛一蒙,视线瞬间模糊了许多,她这才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自我安慰道:这样总不算占他便宜了吧。
展城归略略无语地看着她的举动,终究没说什么,任由她帮他解开了绑带的节。
她手指灵活,几乎连他一丁点皮肤都未碰到,展城归却生生因着那隔着绷带的触感,心脏漏了半拍。
弄好了绷带,孟安醉再次退回到安全位置。
展城归垂着头,没再奢求太多,自己默默将金疮药涂好。
反正,来日方长不是么。
展城归:来日方知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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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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