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蓝在病房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许蓝。”
“许律师，您好，我是xx法院（2024）京xx民初xx号案件的书记员。”
“哦，请问您有——”许蓝猛地反应过来，一下从床上坐起。
法院？书记员？
再一看手机，时间显示8：53分！
许蓝，开庭迟到，你还上瘾了是不是！
许蓝心底狂喊救命！懊悔，鄙视，自我检讨等复杂情绪全数翻涌上来！
转瞬间，书记员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
“许律师，这个案子您是原告代理人，今早9点开庭，被告及其代理人已经到了，请问您能准时出庭吗？”
“准时…？”
许蓝按了按太阳穴，故作镇定道：“不好意思，我这边确实出了点小状况，麻烦您跟法官沟通一下，半个小时之内…不对，二十分钟，我一定赶到！”
“哦。原告公司法务已经到了，您尽快吧！”
“好的，明白。”
许蓝挂断电话，时间已经8:56了。
他又耗时一分钟，完成了穿衣刷牙洗脸形象整理等一系列动作。
8:58，欧元青从病床上睁开眼。
他看到许蓝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夺门而出！
“……”
随即，欧元青收到了许蓝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许蓝喘着粗气，语无伦次道：“老板，你醒了吗？老板！不好意思，我真没听到闹钟，顾不上你了！你记得今天去做检查，我刚跟护工说了，他陪你一起。”
欧元青嫌弃地看了眼聊天界面。
明知道起不来为什么不早点睡？
他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发送一行文字：“出了问题，跟你没完。”
……
通勤路上，许蓝接了一通电话。
是他的同门师兄颜非打来的，问他工作机会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颜非给许蓝介绍的新工作，是国内某头部企业的高级法律顾问，薪资待遇至少比他现在的工作翻了一番。
原来这个岗位的社招标准是招聘至少执业三年以上的资深律师，但由于颜非的极力推荐，许蓝这个仅工作两年的职场新人才获得了一次宝贵的面试机会。
于情于理，许蓝都不能拒绝颜非的好意。
他和颜非确定了那边单位的面试时间，又闲聊了几句目前的近况。
挂断电话后，许蓝匆匆出站，一路飞奔至法院，接着过完法院安检。
等坐到原告席位上时，已经9：20了。
许蓝暗自庆幸，还好昨晚留在医院陪护，他要是真回家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不够他从家赶到法院。
法官倒是没太纠结许蓝的迟到问题。
关键是他们那个客户，也就是原告公司的法务领导徐主管，是个极其难搞又爱挑人毛病的角色。
从许蓝坐到椅子上开始，坐在旁边的徐主管就没给过许蓝好脸色。
许蓝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诉讼材料，恭恭敬敬地递给徐主管一份。
徐主管没接，一抬手将那沓材料扫到了一边。
“徐老师？”
许蓝知道自己的迟到行为，在客户眼里是十分低级的错误，他不得不先给徐主管赔个笑脸，“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耽误了。”
“你谁啊？”
徐主管斜睨他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法庭上他也不可能立刻就对许蓝发作，但那个居高临下，拿头顶看人的姿态着实是令人生气。
许蓝又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徐主管，小声道：“我是AAA律所的律师许蓝，欧元青律师身体出了点状况，他今天来不了，请您见谅。”
徐主管接过名片瞥了一眼，顺手扔到一边，拒绝跟许蓝交流。
许蓝很识趣地没再和他搭话，毕竟是庭审现场，他的注意力要时刻集中才行。
在该起技术秘密侵权纠纷案中，主要争议焦点在于技术秘密的秘密性判断标准。
原告认为，涉案技术秘密具备秘密性，价值性和保密性，构成商业秘密。而按照答辩意见，被告的代理律师主张涉案的技术信息均不具备秘密性，不属于商业秘密。
法官刚才已经询问了几个争议问题，轮到原告方发言，许蓝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谁知徐主管抢先一步开始答话。
毕竟人家是甲方金主，又是工作十几年的资深法务，许蓝自然没有资格插嘴，只能在徐主管大喘气的时候，略作补充发言。
可能因为许蓝看起来实在太像是没出校园的青春男大了，所以对面的被告似乎也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每每许蓝话说一半，被告方总是发出奇怪的笑声，像是在嘲讽许蓝的专业能力不过关。
许蓝知道对方是在搞他心态，因此也没有太过内耗。
只是现在这个状况，他既要和被告针锋相对，又要应付和他同一阵营但又不好说话的徐主管，一场庭审下来，许蓝很是心累。
他昨晚就没顾得上吃晚饭，今早一睁眼就往法院赶，连饿了两顿，他差点就要低血糖晕倒。
眼看到了十二点半，还有一大堆事实问题没有厘清。
更让许蓝头疼的是，徐主管的诉讼策略，和他跟欧元青之前讨论的略有出入，再让徐主管说下去，很可能对案件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好在法官及时喊停，给了一小时吃饭时间，下午再接着开庭。
许蓝客客气气地请徐主管吃了顿便饭。
“欧元青呢？”徐主管坐在饭桌上，冷冰冰道。
“欧律师骨折了，多发性的，很严重！他实在是有心无力，无法到场，我代他向您道歉！”许蓝陪笑道。
“他来不了，就派你这个菜鸟出场？”
徐主管没给许蓝留面子：“这是个诉讼标的几千万的案子，我们单位副总都亲自把关的，你们欧律师就是这么对待客户的？还是说他根本没把我们这种小公司放在眼里？”
徐主管阴阳怪气，许蓝气得头疼，但他昨天既然信誓旦旦地跟欧元青承诺，自己可以单独应对，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徐老师，贵司是国际知名企业，我们老板一直很重视。我虽然年轻，但请您放心，这个案件此前我们内部已经讨论过很多回了，欧律师昨天还熬夜写了补充代理意见，他也希望能够尽善尽美，取得令贵司领导满意的结果。更何况我们律所也成立几十年了，肯定是不会自砸招牌。”
听完这番话，徐主管的态度明显缓和一些。
许蓝看着面善，法庭上短短几句发言，又是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徐主管不免对他另眼相看。
可是该摆的架子，徐主管还得接着摆。
他年纪不大，倒极爱给人当爹，一会跟许蓝说年轻人要多学习多沉淀，一会又要教许蓝该怎么跟客户装孙子。
一顿饭下来，许蓝竟然比在法庭上还要头痛。他实在受不了徐主管咄咄逼人的连番轰炸，只好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在卫生间躲了十五分钟。
许蓝拿出手机，赶紧给欧元青拨了个电话。
“检查做完了吗？”许蓝问。
“说正事。”欧元青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还没结束，中午休庭，下午继续。”
“OK！还有什么疑问？”
“我感觉徐主管在法庭上说的内容和我们提交的代理意见有点出入，可能会对案件结果不利。”
许蓝顿了顿，花了五分钟的时间简单描述了目前的庭审进展，之后他又接着问：“是按照徐主管的想法还是我们的？”
欧元青答道：“你自己定。”
“……”
许蓝努力回想，难不成是我不经意间得罪了欧元青吗？
平常那些小case都品头论足说个没完，这么重要的案件，他就一点建议都不提？
许蓝表示不理解。
此时，欧元青忽然问道：“徐主管有为难你吗？”
那可是相当为难。
不过许蓝仍云淡风轻道：“还行，可以搞定。”
电话那头的欧元青捂住听筒，轻轻笑出了声。
他随即一本正经道：“客户在那个位置上，说话做事都有他的目的，不一定是针对你，他对你态度不好，你也不能跟他呛声。”
“切！”许蓝知道徐主管是看人下菜碟，他当然不会傻到跟客户对着干，他最多给欧元青找找不痛快。
他一个没忍住，直接问道：“欧律，如果今天是你亲自出马，他对你阴阳怪气，冷眉冷眼，你能受得了吗？”
“我能。”欧元青道。
许蓝沉默半晌，又转而问道：“你吃午饭了吗？”
欧元青没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蓝气得够呛，心道自己就是多余问这一嘴，他一个成年人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
……
许蓝今天一上午都笼罩在客户徐主管的阴影下，到了下午他反倒找回些自信。既然欧元青不愿意提供帮助，他就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处理。
天塌下来让狗资本家自己顶着去吧！
所以庭审时，每当徐主管跃跃欲试准备展开一场激情辩论时，许蓝就会率先截住他的话头。
徐主管对他翻了好几个白眼，但是许蓝主打一个置之不理，充耳不闻，一门心思只顾着表达，将早上没来得及说的观点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这倒把徐主管搞得怀疑人生了！
他不理解，许蓝一个小年轻，中午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竟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攻击性如此强悍！
两个小时后，庭审终于结束。
许蓝表现不错，徐主管难得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眼神，并表示不管这个案子的结果如何，都要和欧律师团队继续合作。
许蓝松了口气，他学着欧元青平时那副对待甲方的虚伪嘴脸，又和徐主管客套几句，做足了表面功夫。
等到许蓝赶到医院时，却发现欧元青已经出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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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庭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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