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流凤在旁一直留心听穆、楚两人谈话,这时凑近来问道:“哎,楚少侠,柳姑娘今年多大年纪?”
郎王寿眸光微动,低下头去。
楚云岫道:“师姐多大,这我也不清楚。”他思索一时,道:“哦,是了,我曾听袁师姐说,她八岁入的万古山庄,至今也十三年了,这么算,那她今年该二十一岁。”楚云岫说到这,念及自身,想道:“那也不过才大我两岁呀。”思及此,想柳惜见如今便能胜得四杰,自己和她还是相差甚远,又不免觉方才说什么十年后留名风云簿云云未免是夸下海口了。
郎王寿等却不知楚云岫心中所思,穆仁道:“才二十一呀,我寻思着,她怎么也该和小风一样大了吧,才二十一呀。”说着含笑点点头,心道:“可比我小了整整二十岁,她如今便有这样的功夫,实在了不得。”郎王寿在旁道:“这可比阿镜还小了两岁。”穆仁也没留心他说些什么,只又点了点头。
楚云岫道:“穆大侠,若是我师姐今日输给了你们,你们会杀她吗?”
穆仁垂头思想一时,道:“若是她输了,我便不会如此高看于她。”顿歇片时,他又道:“不过,纵是她输了,咱们还是会问一句,她愿不愿归顺扶疏岭,如果归顺,那咱们便不杀她,如果她不愿归顺,那我是非杀了她不可,这是咱们扶疏四杰必守之责,各派有各派的规矩,望楚兄弟你明白。”也正因穆仁心中所想的是柳惜见若输了,必要杀她,同心揣测,他方觉得自己输了,柳惜见必会杀自己。是以先才判了柳惜见得胜后,竟抱定了必死之心,等着受死。
楚云岫闻听穆仁答言,默言半晌,道:“我明白,可今日穆大哥你若真杀了师姐,那你我便是仇敌了。”
穆仁微微颔首,道:“是该如此。”
楚云岫道:“江湖上,要么陌路,要么朋友,要么敌人。”
穆仁道:“我日后得了闲暇,必定赴万古山庄,再与柳姑娘比试一场,不过,那时可不能再定什么生死之约了,好朋友,不该是拼得你死我活的。”
楚云岫听了这话,心内欢悦,望着穆仁直笑。
忽然间,柳惜见远处叫道:“楚师弟,你过来。”
楚云岫与穆仁等招呼了一声,便小步跑去柳惜见和右小山处,到了那儿,只见右小山叉着腰,仰头望天吁气。楚云岫问道:“师姐,何事?”
柳惜见神情凝重,道:“右大侠是蒙浮差的家人,他想知道你们从徽州回来和蒙浮差的遭遇,你把你所见所遇,和右大侠说了吧。”原来,她把右小山叫到远处,便是想将蒙浮差残杀万古山庄弟子的事说了,好让蒙浮差家中人也知晓,更易于两家日后协商解决。
楚云岫看了右小山一眼,见他满脸苦涩,像他是为蒙浮差闯下大祸烦心。楚云岫犹疑片刻,不知该不该说南下徽州金门夺剑一事。柳惜见似知道他所想,道:“咱们前往金门夺剑一事如今已不是秘事,我也已同右大侠说了,你只说你曾与蒙浮差会面相斗时的情形。”
楚云岫答应一声,便道:“我们头次遇到他,是在徽州金家的潜德塔里。那夜是十月二十九,咱们都还没到潜德塔二楼,安师伯便让咱们躲开,他话音一落,就有人迎面向他刺来一剑,这后面塔楼上便有人跳下来围攻咱们。围攻咱们的人里,有个使的兵器很怪,不是寻常的兵器,便像是一门的珠帘,那珠子是朱色和金色相错的。”
柳惜见一直瞧着右小山,看楚云岫说到“珠帘”时,右小山眉头分明又紧了一下,心知这是说到他要害处,当下便收眼回来,看着楚云岫。
楚云岫仍在说道:“他们和咱们一样蒙着面,不过他们蒙面的都是白布,那使珠帘的人武功甚强,杀伤了咱们几个弟子后,便和我斗到了一处,咱们过了七八招,他把那珠帘一甩来,便打到我臂上胸上,那珠帘一打过来,穿破我的衣服,珠子直嵌到我肉里来。”说着,他便想去撸起袖子,但冬日里他所穿衣裳是紧袖,那袖子提不上去。他后来便用剑刮破自己臂上的布衣,一扒开那破衣,露出珠串样的伤口来,足足三条,长短不一。
右小山赶忙上来看,一见楚云岫臂上伤口,愁色更重,暗想道:“短短一年,小主人便有了这样的功力,也不知风云簿上的功夫他练了多少,诶,先是扶疏岭,现在又是万古山庄,这麻烦可大了。”
楚云岫又道:“我胸口上还有五条这样的伤口。”说着,挡在了柳惜见身前,面向右小山,扒敞开胸前衣襟,将胸上伤口给右小山看了。右小山见了,只觉无地自容,当下长揖倒地,道:“伤楚少侠的是我家小主人,右某在此给楚少侠赔罪了。”
楚云岫将他扶起,道:“不敢,这又不是右大侠你的过错。”
右小山叹了声气,不再说话。
楚云岫道:“我被他一击,便立身不稳,倒在地上,李如柏师弟、袁百卉师姐一起赶上来相救,你家小主人用那珠帘向我袁师姐甩去,一脚踢向我李师弟,我李师弟躲过他一踢,袁师姐却被他兵刃所伤,他对我袁师姐说了句‘看在你是个姑娘的份上,这回便先饶过了你’说罢,转身去攻我李师弟。我李师弟和他过了四五招,他又用那珠帘兵刃去打我李师弟,他往左打去,我李师弟原也往左前方避让,可谁知他后来急举手掌一往下劈,正劈打在我师弟的脑袋上……”
他说到这,语音哽咽,眼睛通红,忍了一忍,又道:“我李师弟已经被他那一掌打得不成了,他那珠帘兵刃又撞在我师弟脸上,也不知他使了多大劲儿,直把我师弟好好一张脸撞得血肉模糊。”楚云岫再忍下气去,道:“那晚,是我把李师弟背回去的,我给咱们在那塔中战死的师兄弟收敛遗体,才发觉他是最惨的一个,整一个头骨是碎的,脸是……是不全的。”楚云岫说到这儿,再说不下去。
柳惜见在一旁暗暗垂泪,右小山低了头,不敢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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