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回去时,那店家和裴一均未转醒,她枯坐整日,等得傍晚时分,又只得端来两碗稀粥喂两个病人喝下,再煎了药喂他们喝了,自个儿才去厨房用了饭。这一时,心中只在做日后打算,她思想良久,自知要去寻右小山、夕照那一干西驰岭的人,只是不知该向何处去寻,心下没了主意。长叹一气,暗想:“不若今夜到城里四处去查看一下。”
有了计较,用过饭后柳惜见便返回那屋中,一打开门,只见云峰一个人坐在裴一的床边,柳惜见不知他要做甚,忙问:“你做什么?”
云峰道:“我方才进来时,听他说要喝水,喂他水呢。”
柳惜见低头一看,果见云峰右手拿着一只茶碗,碗里盛了半碗茶水,道:“他醒过来了吗?”
云峰道:“醒了,只是迷迷糊糊的,喝了水又睡了。”
柳惜见道:“他认不得你,没问你是谁?”
云峰摇头道:“没有,看来脑子不大清醒,想是都没留意到我是谁。”
柳惜见瞧了裴一一眼,转目来拿起云峰手里那茶碗瞧了一阵,云峰道:“怎么,怀疑有毒?”
柳惜见不语,毕竟与云峰相识不到一日,于他底细所知不多,确是有些不放心。
云峰冷笑一声,夺过柳惜见手里的茶水仰头饮尽,最后翻过碗来给柳惜见瞧,道:“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柳惜见道:“信了。”
云峰走到茶几旁,将那碗搁下,道:“果然和老展说的一样,和常泽学得一身疑神疑鬼的臭毛病。”
柳惜见道:“我只知,小心驶得万年船,出门在外,更要如此。”
云峰瞅了瞅柳惜见,片刻后,问道:“你要把这两人治好了才回去吗?”
柳惜见“嗯”地应了一声,云峰道:“也不知能不能治得好,便是能治好,又不知要拖到何时。”说着,幽幽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不过几日便走了,纵是想帮你那也不能了。”
柳惜见不觉笑了一下,心道:“我可不用你帮。”这云峰是展泉山一边的人,柳惜见只怕与他来往多了,传出去反使自己露了身份。
那云峰见她发笑,心中不悦,道:“你是觉我帮不得你吗?”
柳惜见道:“自个儿的道儿自个儿走,谁又能帮谁几时。”
云峰摸着下颌道:“你们万古山庄那可是众星捧月,是个人都想上赶着帮你们好巴结呢,倒奇了,你会说出谁帮谁到几时这样的话。”
柳惜见道:“胡说八道,万古山庄若真如你说的那般风光,我何至于被擒被追杀,你何至于千里迢迢赶来救我?”
云峰笑道:“我忘了,树大招风。”言毕,又道:“你瞧,你一搅,我都要忘了我要说什么了。”他一手搭在膝盖上拍了拍,道:“旁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你回去,去瞧瞧老展吧,他真是担心你。”
柳惜见可不想提起展泉山,说道:“你姐姐让你去桃州,你这便要去了吗?”
云峰点点头,柳惜见又问:“去桃州做什么?”
云峰道:“听说武林中有件大事要集议,也不知是何事。”他低眉想了片刻,道:“哎,听说这回请了武林中许多有头有脸的人,说不定你师父也会去的,我说的是常泽。”
柳惜见微微凝眉,道:“大事集议,是谁请众英雄去的呢?”
云峰道:“是……”他话未说全,忽听得不远处裴一咳嗽两声,柳惜见忙起身去瞧,只见裴一闭目皱眉,神色瞧来颇为痛苦,柳惜见叫道:“裴前辈,裴前辈……”连叫了几声,裴一缓缓睁眼,似觉得屋中光亮,不一时,又半眯着眼睛,盯了柳惜见半晌,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柳惜见道:“晚辈柳惜见。”
裴一本是听右小山兄弟说起过她的,但此时病得糊涂,也想不起柳惜见是谁了,一双眼睛迷惘盯了柳惜见不动,柳惜见又道:“昨日晚辈与右小山右前辈他们道上相逢,但夜里琼楼阁的人寻来,打了一场,琼楼阁人多,我和右前辈他们便被打散了,且幸慌乱中带了前辈一起逃出来。”
裴一听她如是说,想了一阵,神智终于清明些,道:“又是琼楼阁的混蛋!”说着便要从床上坐起,但伤后虚弱,背离了那床一半便支持不住,又倒了下去。
柳惜见和云峰两人一齐将他扶了坐起,待歇了片刻,裴一又问起琼楼阁来袭时的详情,柳惜见遂将昨夜事说了,裴一听罢,又怒又急,这时也才慢慢记起柳惜见来,问道:“你是万古山庄的柳惜见?”
柳惜见回道:“是。”
裴一半晌无言,又看了一眼云峰,道:“你也是万古山庄的?”
云峰道:“不是,哪能人人都能入万古山庄啊,在下与柳姑娘不过也是萍水相逢。”
裴一转瞧柳惜见,道:“是你,带走了咱们少主?”
柳惜见道:“是。”
裴一道:“那如今少主人呢?”
柳惜见道:“被带回万古山庄了。”
裴一默言,柳惜见问道:“前辈身上是哪里难受,我再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裴一道:“不必。”
柳惜见道:“前辈这回伤的实在不轻,要好好调养。”
裴一却似乎没听见她的话,道:“为何要救我?”
柳惜见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想救便救了。”
裴一道:“你是妄图施恩于我,好待来日以此相胁,要咱们抛了少主的事不再管,任你们处置少主,是不是?”
柳惜见笑道:“一个蒙浮差,还不至于我用这样的心机。”说着,站起身来,道:“我与你说吧,今日便是西驰岭的人救了我,来日,该如何惩治蒙浮差,那晚辈也还是照惩不误,该偿命那便偿命,该废了那便废了他!”
裴一两手撑着床,道:“姑娘,咱们少主是独子,今后的家业,还要他来担着,且你说少主杀伤万古山庄的人,也只是你一面之词,这当中,只怕还有什么误会。”
柳惜见道:“我那些死在蒙浮差手中的师弟们,也有的是家中独子,我也曾差点死在蒙浮差手中,不瞒裴前辈,我也是我爹唯一的女儿。”她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至于裴前辈怕咱们和蒙浮差有什么误会,那改日,你们尽可上万古山庄来当面对质。”
裴一看了柳惜见许久,点点头,道:“好,好,姑娘说的那也不错,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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