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与云、狄二人汇合,才记起忘了问那天宝赌场怎么走,道:“我忘了问去那赌场的路了,这时候路上怕没什么人了,也没地方打听,还得回去问问那老人家。”
云峰和狄莺齐声道:“我知道怎么走。”
柳惜见道:“那再好不过,咱们这便去吧。”当下三人便往那天宝赌场赶去,这一片没夜市,各处道上果是没什么人,那天宝赌场在城西,几人直到了城西一片的夜市,才见道上有人。
狄莺被云峰负在背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行到人少之地,云峰道:“我看那吴兰涛的弟弟,倒是个正人。”
狄莺道:“你怎地这时候想起说他们来,莫非是见了那一家人心软了。”
云峰但:“瞧他们,也是过的不如意。”
狄莺冷笑道:“他们过的不如意,便要来毁了我一家人的日子么。”说着,在云峰背上挣了一下,道:“放我下来,他们可怜,我该死,我不用你背!”
云峰道:“我不再说便是,你好好待着吧。”劝了一阵,狄莺方不再逆反,却问柳惜见道:“柳姑娘,你说吴兰涛该不该死。”
柳惜见道:“若他是害了你妻儿的人,自然该死。”
云峰这才释怀,道:“他老子娘看来也是善恶不分的,怪不得会养出那样的畜牲来!”
柳惜见也觉他所说不错,云峰则想那二老有吴兰涛这一个儿子是倒了霉。
云、狄二人因一句话生了分歧,此后各人均不再言语。
到得天宝赌场时,各处吆喝不绝,哄嚷成一片,因人多繁杂,场中又是漾着汗臭脚臭,柳惜见一进来,几欲作呕,忍了几次方未掉头。
便是云峰和狄莺这等男子,也忍不住这地的乌烟瘴气。三人进到里间,便有一个闲下的荷官上来招呼,云峰只说自己来试试今日手气如何。那荷官见了他背上的狄莺,却是疑心,问了好些,云峰给了他些赏钱这才应付过去。
而后云峰将狄莺放下地来,以手相搀,三人便一张桌一张桌寻去。场中各人都在兴头上,也无人理会他三人,多者不过投来一瞥便罢。
楼下的小桌都看遍,并无吴兰涛在内。各人听楼上仍有叫嚷声,向人一打听,才知楼上是那些开了大赌局的客人才能够进的,几人均想:“那吴兰涛才抢得一笔钱,该当是到楼上去了。”三人又往楼上去,只是才登了楼,便被赌坊的人拦下,朝他们盘问起来。
云峰便说是来赴吴兰涛吴大爷的邀约的,赌坊的人却说吴兰涛早已离去,这却让柳惜见三人没了主意,狄莺追问那吴兰涛去了哪里,赌坊的人只说不知。
云峰随意一扫,见楼上长廊侧边有扇小窗,心中有了主意,便催柳、狄二人出了赌坊。到得外头,见不远处有一卖馄饨的小摊,云峰道:“你们去馄饨摊那里等我,我再溜进去打听打听那吴兰涛的去向。”
柳惜见道:“不在这里,自是回家去了,咱们再回他家去寻便是了。”
云峰呵呵一笑,道:“你小姑娘家自然不懂这些混子男人的脾性,但凡有了钱,那是不会归家的,反正外头有的是消遣的地方。”
柳惜见听罢,板起脸来,道:“你知道的倒不少,可敢叫柏姑娘听这话。”
云峰道:“我又不是那样人。”言罢,说道:“总之,我再去探听探听吴兰涛哪里去了,你们等着我。”
狄莺道:“快去。”
云峰折往赌坊侧边去,狄莺奇道:“从那里怎么进去?”
柳惜见道:“他自有法子的。”二人往馄饨摊那里走去,叫了两碗馄饨吃着。馄饨将见底时,云峰回来,道:“打听到了。”
狄莺忙问:“他去哪里了?”
云峰凑近了来,道:“金风玉露那里。”
柳惜见暗道:“这莫不是又是一间青楼?”果然,狄莺道:“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又是往那种烟花之地去了。”
云峰暗笑,心道:“你可不知,你自个儿也在烟花之地养了两日的伤呢。”他见柳、狄二人均有馄饨,自己也叫了一碗来吃。三人填饱了肚子,又赶往金风玉露那地方去。
到得金风玉露,柳惜见一看那楼宇,倒是与倚红偎翠一般的绮丽奢华,远远在外,便听得一缕琴音悠悠传来,柳惜见道:“真好听。”
云峰道:“是啊,和月儿弹的一样好。”
狄莺道:“什么好的,到这种地方来,也变得不好了。”
柳、云二人相顾无言,云峰道:“狄大哥,咱们这会儿进去,我便不能背你了,不然这怪相,只怕里面人不让咱们进去。”
狄莺道:“怪相,那方才你还这样背着我去赌坊呢,怎么不怕那副怪相被人拦住。”口头虽这么说,却也还是从云峰背上下来。
云峰扶了他,柳惜见随在二人之后,三人同进了金风玉露。入到里间,只见一高台上有歌舞乐妓弹奏献舞,一众妙女不时搏得满堂的喝彩。
不多时,老鸨已过来招呼,云峰先给了银子,只说先赏赏舞乐再叫姑娘,寻得一处偏僻角落坐定。不多时,那老鸨送来茶水点心,云峰拉住她,问道:“哎妈妈,咱们头回来,可要问问,这里琴弹得最好的姑娘是谁?”
那老鸨笑道:“哎哟,个个都好,你要问最好,那是道微弹得最好。”
云峰含笑点头,道:“那诗作得最好的呢,我问的是最好的啊,妈妈可不许把不好的姑娘也搬来。”
老鸨道:“要说诗作得最好的,也要属道微。”
云峰道:“还是道微姑娘。那我再问你,棋下得最好的,是哪位姑娘。”
那老鸨用手绢掩嘴笑道:“这呀,还是道微。”
左边邻座一客人道:“兄台,你们不知,这道微姑娘,可是金风玉露的第一花魁,琴棋书画那是无一不精,想见她的人,那得从靖州北门排到靖州南门去!”说着,老鸨和那桌的客人都笑起来。
云峰道:“难道,这道微姑娘真没人可比了?”
一客人道:“我瞧来,没了。”
那老鸨颇是得意,此时,又一客人道:“要好好挑,也还是有的,倚红偎翠楼,几年前出了个花魁,叫月儿,那也是才貌无双。只可惜,好多年没见她挂牌子了。”
云峰暗道:“就是嘛,谁能比我家月儿。”
柳惜见斜瞅了云峰偷笑。那老鸨嗔笑道:“哟,张大爷,在咱们这里你还想着别家的姑娘呢。”
那姓张的客人连忙告罪。
那桌上,一人对那姓张的客人说道:“是了,张兄,倒没问你,往日约你到这里来,你都极少应约,要往倚红偎翠去,如何今日肯来了?”
那姓张的客人道:“哎,可别说了,倚红偎翠不知怎么回事,人都走空了,我方才去,还以为是进了鬼屋呢。”
众人便向他追问此事。
那老鸨也想听听倚红偎翠那边的新闻,本也要凑去问个明白,却被云峰拉住,云峰问她道:“这最美的姑娘,也是道微么?”
老鸨道:“自然是她,她模样呀,可是万里挑一出来的。”
云峰道:“那今日咱们可要见一见这道微姑娘。”
狄莺只想寻仇敌,听云峰在这说这些不成体统的话,连连瞪了他几眼。
云峰只当不见,和那老鸨打听起道微的喜好来,老鸨道:“这位公子,蒙您垂爱,可是咱们道微呀,今夜陪着别的客人,怕是不能见你了。”
云峰一副丧气模样,道:“可惜可惜。”他这丧气是假的,旁边却有人是真丧气。柳惜见听说那道微姑娘美貌,是真想见一见,她见美人之心,现今可比云峰真切。听得不能见美人,懊丧之情亦是比云峰要真。
正在叹息时,柳惜见听得云峰说道:“我是听我那好兄弟吴兰涛说,这里姑娘人人美貌多才,这才过来的,想不到最美貌有才的却见不到了。”摇摇头,又道:“不知那道微姑娘如今陪着哪位客人,妈妈可能帮着劝劝,叫他缩些见道微姑娘的时候,好让咱们也能一睹道微姑娘的芳容。”
狄莺这时方明白云峰先前那些话的用意,对他的埋怨之情全消。
老鸨笑道:“哎哟,原来公子你和吴大爷相识呀,这可不巧了吗,道微陪的,正是吴大爷呀。不过,要我去劝,那我是不敢的,公子你既和吴大爷是好兄弟,那你去劝,说不准还容易些呢。”
依云峰所想,那吴兰涛穷困久了,又有嫖赌恶习,突然之间得了横财当会大肆挥霍,是以到此来,便从最有排面的人问起,也是算对了人心,一问即准。
柳惜见三人探得吴兰涛下落,都是暗喜,云峰与老鸨说道:“妈妈说的是,我那吴大哥在哪儿呢,我先去见见他。”
老鸨道:“哎哟,真要去嘛?”
云峰道:“去,我可是要见道微姑娘的。”
老鸨面露难色,云峰又道:“妈妈放心,金银少不了你的。”那老鸨道:“那我让丫头去问一问,不然,吴爷……”说到这儿,忽听得楼上“啊”一声惨叫,只把各人都惊了一下,纷纷抬头往楼上看去。
又有女子的一声尖叫,老鸨道:“是道微!”
云峰觉知生变,立时纵身上楼,行往声音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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