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五弦面色不似先前,盯着柳惜见瞧了半晌,道:“原来你便是柳惜见啊。”
柳惜见因父母皆死在金家弟子之手,对金门中人便无好感,这时纵是常泽待东方五弦一行人为客,她也不愿同等视之,一直静立一旁不动。常泽引见,也不行礼,仍是默立原处。常泽却也任由她,未叫她上前行礼。
明千霜道:“我师妹日前在洛水镇杀了几个抢人东西的不义贼盗,这几人本是会武的同道,偏做的是抢人东西这样的事,东方前辈,你说我师妹此为,可算不算是把这仁义行全了。”
万古山庄弟子有的掩口偷笑,金家弟子人人怒目圆睁,杨斌忍不住,说道:“卑鄙小人,使的都是见不得光的手段!”说着,啐了一口。
明千霜道:“有见得光便有见不得光,你要怪,杨兄,便去怪那造出这‘不’字的圣贤吧。”
常泽拈须忍笑,东方五弦阴沉着一张脸,怒意潜滋,不过他知自己目下置身虎穴,一旦翻脸绝讨不了好,当下干笑两声。
杨斌怒道:“用迷药,暗施诡诈,说出来,哪个江湖人瞧得起你!”
柳惜见斜眼向他望去,说道:“杨师兄是真君子,日后若遇强敌成群的欺上来,自己乖乖把脖子往人家兵刃上抹去便是,我又没叫你也暗施诡计。”
明千霜道:“看他不像是能使得出诡计的人,太蠢。”
杨斌跳起,便要上前动手,被东方五弦一把拉住,摁回椅中。
常泽瞧局面要僵,说道:“东方老弟,我两个徒儿不大会说话,性子却淳厚,望你莫怪。”
东方五弦道:“常庄主的弟子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常泽客套几句,又道:“这几日前来吊孝的朋友好些还留在府里,都是不常得见的英雄,东方老弟,你今日来得巧,也正好能和这些英雄们会上一面。”
东方五弦道:“是吗?”
常泽起身,道:“东方老弟可愿移步去见见诸位英雄?”
东方五弦不知常泽后举是安是危,但若不去未免显得胆怯,又恐真是有武林中同道在此,若是推托不去得罪了人,当即道:“劳烦庄主引见。”
常泽道:“这面请。”说着,带同东方五弦及金家一众弟子绕过许多廊亭,来到一处花园。花园的旷地上围了四五十人,不时有人喝彩。待近了些,东方五弦一行人才看清那群人原来是在比武。众人一见常泽,上前来与他相谈。
常泽为东方五弦和一众英雄引见,众人互道敬仰。喧闹一阵,万古山庄的丫头奉上茶点,叙说了大半个时辰,明千霜甚觉虚伪,正欲回去。谁知一转身,见去路的月洞门里走出两个人来,一是常亦,另一人他却不认得。
杨斌此时也见进来的常亦两人,大声呼道:“金师兄!”迎了上去。
金家一众弟子一惊,一齐看向杨斌,也见到与杨斌迎面走来的金化机,纷纷叫道:“金师兄。”与常亦同来的,正是金化机。
柳惜见眼看金家群弟子,大多是面上带喜,偶然间扫到东方文卯面上,见他面上之喜却甚是勉强,心中暗思,更留意起东方文卯和金化机。
明千霜知进来的是金化机后,移目看了看常泽,心奇他要作甚,便抱臂坐在石拱桥的石栏上,看着众人。
东方五弦也不知常泽用意,心怀疑惑,走近金化机道:“化机,你没事吧?”
金化机向东方五弦行了一礼,回道:“师叔,弟子没事。”
常泽道:“金公子、东方老弟,坐下说话。”说着将两人引到座上。
金化机面色不善,原来今日快近午时之时,常亦便将他从原住房中带走,来到一雅室之中,下棋品茶。他几次寻借口欲返回房中,常亦只如不闻,后来听见远处传来兵刃碰撞声,知同门来相救,便与常亦翻脸,动起手来,谁知和常亦拆了百余招,还是败于他手。这才积怒于胸,面有不悦。
同在园中的江湖上众英雄早知万古山庄和徽州金氏两家的过节恩怨,也早听洛水镇夺珠时金化机被万古山庄所掳,这时见常泽将金化机放出来同众人相会,一时也摸不清常泽心思。众人早前又听得兵刃相交之声,心中有疑,想要去探看,却被毛团等人劝说住,知道事情非常,但也晓得自己一行人同在,常泽不敢加害,只得按捺住好奇之心,仍是比武。后见常泽带着东方五弦一行人进园,众人便知先前的兵刃相碰声是从何而来了。又见常泽和东方五弦两个本为仇敌之人似无隔阂,和颜相谈,又是出乎意料。
人中也有与金氏交好的江湖人想给金化机说情,求常泽放他回去的,但苦于无时机开口,眼下常泽正与东方五弦等大谈江湖上的逸事。
坐谈半个时辰,众人看去仍是相谈甚欢,毛团忽走到常泽身边来,同他耳语几句,常泽起身道:“我倒忘了,金公子和众位金家的远客都还未用过中饭,强拉诸位相谈许久,想必早已饿了,实在失礼。”
金家群弟子用过早饭便潜伏在万古山庄四面,日中之时到此,一战未终而忽止,延宕至今不得归,有的弟子却也饿了,东方五弦却道:“常庄主客气了。”
常泽道:“欸,诸位到了这,我若不尽这地主之谊,那像什么话。”他环视众人,又道:“正巧,朝阳教的庄易山前辈,清风观观主一了真人到此,咱们便一同用些酒饭再行畅叙,诸位朋友也一起请到饭厅吧。”
庄易山和一了真人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东方五弦看常泽拖延许多时刻,便像是为请这两位前辈来似的,心下越发琢磨不透常泽闹什么玄虚。但存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便也无惧,带着金家众弟子随常泽等离园。
常泽常亦父子、毛团引了众宾到饭厅,厅中宏阔,摆了三十余张大圆木桌,上摆满了酒菜。厅上李子道、闻孝法正招呼庄易山和一了真人。见面寒暄,又是一番新客套,众人入席坐定,始用酒饭。万古山庄另给一了真人备了素斋,他德高望重,与常泽、东方五弦、庄易生等同坐一席。金化机与另几个江湖豪士与他们同坐。
酒菜过半,常泽忽对金化机道:“半月前咱们在洛水镇请来金大公子和江大侠到庄上做客,只是我周太师叔遭厄,多日来都只顾忙丧事,若有怠慢之处,金大公子莫怪。”
此言是想抹去两派在洛水镇的相斗相争,却也给足了金化机面子,使他免受被擒之辱。众人明白,金化机也明白,当即回道:“常庄主客气了,贵庄处处礼遇,小侄受宠若惊。万古山庄人才辈出,小侄得能来与众位前辈和师兄弟一聚,甚感荣幸。”
常泽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说道:“贤侄无怪便好,今日你东方师叔也来了,两位便领着金门的诸位英雄在府上多盘桓几日吧,也好让两派的孩子多亲近亲近。”
金化机神色转严,东方五弦笑道:“常庄主好意咱们心领了,周老前辈故去,我本是奉了家主命令,前来吊孝。只是万古山庄与徽州一南一北,千里之隔,来得晚了,不敬之处,还请庄主莫要怪罪。”
金化机侧头去瞧了一眼东方五弦。
常泽道:“岂敢岂敢。”
东方五弦又道:“化机在贵庄逗留了这许久,我金师兄和师嫂甚为挂念,临行前几次嘱咐,要我把化机带回家去,免得他在外纵兴,荒疏了武功。还有我江师兄,他走多日,家中的两个孩子日日哭着要找爹爹,我看了实在不忍,这趟来,也是要把他喊回去的了。”
常泽微叹口气,道:“我还想着多留你们几日呢,既是父母悬念佳儿,子女苦想父亲,我又怎忍再多拆散骨肉,那我也不便多留了,东方老弟,这金贤侄和江大侠我可就交给你了。”
金化机一时难信,猛转头看向常泽,常泽微笑颔首,他心这才敢欢喜。
东方五弦也是一喜,他自常泽开口说请金化机等来做客,要自己新来的一行人也留下盘桓等言时,便在思忖常泽言语用意,后暗中打量庄易生和一了真人两位,见他二人面含笑意,心道:“原来是庄前辈和一了真人给说了情。”便顺台阶下,说要将金化机和江时安带回,常泽果答应了。
得了常泽允诺,东方五弦心中欢喜,面上笑颜自然许多。
常泽道:“江大侠在客房歇息,用过饭后,我让人引你去与他相见。”
东方五弦喜道:“多谢。”他一路上均想为救金化机两人必有一场恶斗,不曾想竟是常泽自行放人,事情太过容易,他欢喜过后又兀自不放心,以为早走为是,不敢多饮酒。
饭毕,毛团带了东方五弦及江时安的两个弟子去见江时安,四人泣诉一场,江时安的第五个弟子杨立背负了他出客房,径往金家众弟子聚集之处来。
东方五弦接到了人,当即上前来与常泽作别,道:“常庄主,咱们叨扰了这许多时候,天色将晚,这便告辞了。”
常泽客套两句,东方五弦坚执回去,又同众英雄道了别,常泽“无奈”,将金家弟子一行送出万古山庄正门,这才同众人转回。
明千霜混在其中,见金家弟子出了门,同常亦道:“老头子什么意思,白白费了力气,这便放他们走了?”
常亦知他口中“老头子”是指父亲常泽,但见惯了明千霜这样说,也不为怪,回道:“我也想不明白,一会儿私下里问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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