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轻尘数十年来居于边地,当今中原武林少有人见过他功夫,若不是年纪稍长颇有些阅历的,还也真瞧不出柳惜见所使的剑招是源自何门何派。要不是竺守忠说出这剑招来历,厅上大半的人还真不知。
邹无晋与吕山等金家弟子因多年追寻谭家兄妹,倒是认得出这是虞轻尘的剑法。在柳惜见使到第三招时,邹无晋、吕山、姜河清几人便瞧出那是什么剑招,互各惊疑。
班炳煌看事有转机,来到厅中,拱手道:“竺前辈,晚辈曾听家师说,虞老前辈移居西域多年,晚辈等识见浅薄,故瞧不出这是虞前辈的武功,也不知虞前辈是否有传人。竺前辈既说这武功是虞老前辈传下的,那便是说我师妹得来的梅花针,是虞老前辈或是他门中之人的了。”
竺守忠道:“若柳姑娘所说属实,那便是了。虞老前辈这几十年来都不曾在中原走动,但却有三个徒弟,听说他的三个徒弟近年偶尔蹑足中原。”说着,转来询问柳惜见道:“柳姑娘,不知你遇到的人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吕山也问道:“是啊。”
柳惜见道:“是一男一女,听说话的声音该是年轻人,那个女子称和她一起的男子大哥。”
太唐门中站起一六十来岁的老者,正是号称铁手神拳的公羊伐。公羊伐步到厅上,说道:“这虞轻尘老前辈收的三个徒弟本是亲兄妹,大弟子便是大哥,名叫谭鑫玉,二弟子是二姐,名叫谭霏玉,三弟子是最小的弟弟,名叫谭经玉。虞老前辈没别的传人,照柳小朋友说的,她遇到的,当是谭鑫玉和谭霏玉。”
池昂笑道:“那不是青衿剑侠谭清的儿女吗?”
竺守忠道:“不错,虞老前辈收的三个徒弟正是谭大侠的三个子女。”厅上众人均知徽州金氏和谭清的恩怨,这时听说梅花针是从谭鑫玉兄妹手中得来,均想是谭家兄妹为复仇对金化成下手,不禁眼朝金家弟子座上看去。
邹无晋和吕山互瞧了两眼,邹无晋寻思片刻,问道:“不知柳姑娘是在何时遇到这两人的,又怎样从他们手里拿到这梅花针的?”
柳惜见道:“还是半个多月前和贵派在洛水镇生了纷争时遇到的。便是在我遇到前辈的前一夜,那时我拿了白水银珠,带着江时安江前辈,正被贵派的师兄围追,后来偶遇班师兄和汤师妹。咱们三人便逃到了一叫红石村的地方,在村尾寻了座废弃无人的宅子藏身。”
汤芷芬此时不在厅上,班炳煌道:“不错,当日是我带柳师妹和汤师妹去的那座废宅中。”他出言只为证柳惜见所说非虚,厅上众人明白,也不责他打断柳惜见说话。
万古山庄与徽州金氏多年不和,大大小小的争架打过无数回合,后在人前还能如若无事,各自笑脸相应,这般情形众人已见得多了,因此这时柳惜见当众提起两派当日在洛水镇相争一事,竟是不觉得出奇。
金家众人心中虽有气,但一来己方并非全无过失,若是一闹,那在洛水镇上他们以多围少还落个惨烈结局也实在丢人,不如不提。二来在众人之前也要持守大宗派风度,便只能暗暗忍下。
柳惜见续说道:“后来班师兄要去寻几位师尊,带着我和汤师妹太过显眼,便独身前去,留我和汤师妹在那废宅中。天色将黑时,汤师妹外出寻吃的,被贵派的师兄围追,她为不连累我,便去了别处,没再回那间废屋子里。此一节,贵派的师兄们应当知晓。”
吕山道:“不错,咱们后来听说确是这样。”
柳惜见道:“我在那宅子里等班师兄和师妹,到了天黑时,听到屋后的林子里有动静,担心是金家的师兄们追来,便提了剑去后林查看。谁知来的是一男一女,他们像是也不知在那里会遇到我。问我是谁,那时我正处在被人追杀之际,并未告知他们我的姓名。谁知那男的问我是不是金家的人,我回说不是。”
“那男子想了一会儿,不信我说的话,便让她妹子来试我的功夫。那女子拔剑便朝我攻来,我也只能出剑抵挡,过了二十几招,我渐渐不敌,便发了几枚铜钱像那女子打去,那女子后来便用这两支梅花针回敬我。再过几招,那男子便叫停,说道‘她不是金家的人,住手吧’。那女子便真住了手。那夜江大侠也在那废屋里,我去屋后的林子里和人相斗,总会有打斗之声,他该听得见的。”
金化机道:“我江师叔说,你们将他带去过一间破烂的屋子里不错,可是他被你重伤,一路都是昏昏沉沉,你说的中途与人相斗一事,便没听江师叔说起过。”
班炳煌闻言大急,上前便要辩说,柳惜见伸手拦住,说道:“这也不妨,当时咱们为了保命,还抓了贵派的一位师兄,欲在情急之时以他做要挟。”说到这,金家人众中便有人骂道:“狗杂毛,你还有脸说!”
班炳煌怒道:“这位师兄,如今咱们说的是另外的事,昔日的旧怨便先放一放,你们是为金化成金二公子的下落而来,如今事关金二公子,这么一直出言阻断,难道是说不想知道金二公子的下落吗。”他所说其实只为防金家人插口,好让柳惜见陈说,其言语也不见得合事理。但这关头上也顾不得了,先给那出声阻拦的弟子扣个用心不良的大帽子,好让其他人不敢再出恶言。
邹无晋朝身后的弟子摆摆手,同柳惜见道:“你接着说。”
柳惜见道:“这位师兄叫江前辈师叔,不过咱们问他名字他没说,他曾帮江前辈喂过止痛的药丸,那时江前辈是清醒的,邹前辈、吕前辈你们若是疑心我所说有假,便去问江前辈,那晚与他同在废宅中的弟子是谁,找到那弟子再问我是否曾出去与人打斗过。当时那位师兄只是被点了穴道,并未昏迷,该是听得到动静的。”
邹无晋倒无不信,赵贤安等护送白水银珠前去陵城时,金起陆得知谭鑫玉与谭霏玉从西域来到中原,便命他与罗松云追查谭家兄妹行踪,谁知谭家兄妹竟是去往洛水镇,正巧赵贤安他们也改道到了洛水镇,几方人这才遇上。而后来金起陆赶来洛水镇,谭霏玉更是趁夜深之时潜入金起陆寓所报仇,原本谭霏玉不是金起陆对手,眼看便要擒住她时,谭鑫玉赶来相救。这谭鑫玉武功便高出谭霏玉,不仅救走了谭霏玉,还重伤金起陆。金家掌门人受伤,他们一行人这才不得不退离洛水镇,带金起陆回徽州养伤。算算时日,与柳惜见所说时段相合。
而虞轻尘的剑法封世多年,他们也都是近年来追踪谭家兄妹与这兄妹三人过招才得见。此前并未听说万古山庄与虞轻尘有什么交集,便是从前山庄中先人有见过虞轻尘剑招、传教给弟子当做增长见识的,最多也只是几招几式,可柳惜见方才接连使出五十多招,太过全备细致。除非是柳惜见亲眼见过有人使虞轻尘门下的剑招,记忆得来,不然她绝不能知道如此多的招式。因此,柳惜见说她见过谭鑫玉兄妹,邹无晋、吕山、姜河清倒是信了。
不过这于邹无晋等人来说并不是好事,他们早知金化成在安州失踪那段时日柳惜见也在安州,自知道柳惜见身上有金化成的梅花针后,便推测柳惜见已害了金化成。有了梅花针做证据,便上门来问罪,来个数仇并报。如今柳惜见却有了新证,推算来亦是合理。倒让他们自疑原先推测有误。这么气势汹汹而来,还劳动众多江湖朋友,最后若闹个乌龙,不单惹人笑话,连本门血仇也报不了了。
邹无晋、吕山、姜河清三人一同想到此处,正在想后策。
班炳煌便道:“这么说,这梅花针其实是谭鑫玉他们的,而非是金二公子的了。”
金化机急忙道:“不可能,这梅花针便是我二弟的。”说着,指了柳惜见手中的针道:“此针形式特别,是我二弟亲自设计的,针尖端的梅花隐隐显出绿色,乃是绿蕊。旁人的梅花针,没他用的别致。”
柳惜见看过那针多次,知尖端确是绿蕊梅花不错,但在人前怕露出破绽,还是拿起那针再瞧了瞧,说道:“不错,我前些时候没仔细瞧,这梅蕊真是带点青绿色。”
竺守骁道:“这么说,这梅花针真是金二公子的了。”
金化机道:“错不了。”
公羊伐道:“柳小朋友说,这针是从谭鑫玉兄妹那里得来的,不知谭家兄妹又是怎样从金二公子那里拿来的这针?”
陶辰说道:“听说金二公子是一个多月前在安州没的踪迹,是不是?”
邹无晋道:“不错。”
陶辰道:“一个多月前,我和我师父、明师弟、袁师妹还有柳师妹几个路过安州。正巧那时贵派带了一些弟子也到安州,要是咱们听到的消息不错,金二公子便在其中。后因一点小误会,家师曾和贵派弟子动手,后来才知贵派擒住了个叫徐珠的女子,这女子便是谭鑫玉之妻。可又听说徐珠没过几时便被救走了,不知是不是谭鑫玉他们救的。若是谭鑫玉兄妹救徐珠时和金二公子交过手,而二公子发出梅花针对敌,这梅花针便有可能被谭鑫玉他们收去了。金二公子又是在安州没的踪迹,金家与谭家有宿怨,那时徐珠在你们手上,要说谭鑫玉他们为救徐珠和金公子交手,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邹无晋等人所虑便是陶辰说的这番言语,几人也怕金化成的梅花针是在谭鑫玉等人救徐珠时被他们拿去的,那柳惜见嫌疑便洗脱了,当下金家三个领头人不由得凝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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