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在干嘛,动静闹不小?”团长手端一碗鸡肉走进来。
他其实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里面说了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心头荡起一片不小涟漪,等里头安静了才进来。
见武初春坐在床尾,头上还扎着几根鸡棚的稻草。不由眉眼一皱,当即招手喝道:“赶紧下来!我可不想洗被褥。”
“奥,”武初春嘻笑着下床。团长更奇了,这就和好了?
“幺鱼儿大家伙给你买了只鸡补身子,快吃了罢。”
郭四郎说的没错,那药酒毒不死人。只是喝的人身子太弱罢了,才会血液上涌,吐出血来。
许尾左手鸡腿右手鸡翅,口中还含着一块肉。口齿不清地对他们道:“我吃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们分了吃吧。”
听言,团长笑起来,二话不说拿起碗:“就等你这句话了,馋好久了。”
团长略显羞涩,憨憨一笑。接着大手拉过武初春的后领:“别弄头发了,吃肉喝酒去!幺鱼儿你吃完了先睡!”
-
次日,清晨。
郭四郎板着一副死人脸来到“清风不言”客栈,他是来带团长一行人去找杜悬河的。
这次许平安说什么也不愿再去,团长硬拉不动,一个瞪眼拂袖怒去。
“啊~”武初春打了个哈欠,耷拉着脑袋跟着他们走。
他们在山脚停下,郭四郎道:“他就在上面了,我就不上去了。”
望着高高的山头,三人都一皱眉,齐齐看向郭四郎。
郭四郎不解:“看什么?又没骗你们,爱去不去!”
说完,丢下一个不满的眼神就走了。
团长:“这人比许平安还欠,你们觉得呢?”
许尾斟酌一下,道:“许平安,也还好……”
“哈哈,笑死我了——”
许尾一直觉得武初春的声音好轻漫、好少年。
寻着声音的源头,许尾抬眼望去。透过树叶剪碎的光影,他看到一双含笑得眼睛。
突然眼睛的主人偏过头来看他,笑意更盛。
武初春抓着树藤,正在看远处的两只松鼠打架。
“吱吱!”
松鼠叫声越来越大,武初春拾起一颗松子扔过去。
松子敲了松鼠的头,一时更傻了。另一只松鼠本来跑了,见同伴还在原地,又折返回来,叫上它一起走。
“好有意思。”武初春道。
“哈哈哈!”团长也笑起来,对他们道,“别玩了,先上山。”
清风徐来,树影婆娑,三人慢慢爬上山顶。
山顶有一座小木屋,一个男人身着短打,立于门前。见到他们也不意外,反而释然一笑。
只见他五指并拢,伸到门前:“请。”
此人就是他们要找的杜悬河了。杜悬河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忙着泡茶。
须臾,一只盖碗就被放上了桌。
“什么茶?”武初春问。
“碧潭飘雪。”杜悬河答。
“我喜欢。”武初春粲然一笑。
掀开盖子,里面的茶汤绿黄明亮,花干洁白,茶叶绿润,香气扑鼻。
茶分四杯,摆于面前。
武初春轻抿一口,眼眸亮了几分。
见状,许尾跟着喝一口,却皱起眉,略微苦涩。
许尾模样有趣,惹得众人都笑起来,却不是嘲笑。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杜悬河说着,指腹摩擦着茶杯,神情淡淡。
他继续道:“这本是我一人之事,牵扯进你们实在抱歉。我杜某当初既敢做,现在也敢当。明日是最后期限吧,我会与你们一同前去。”
赵鸿才并没有把摆下毒酒的事告知,现下许尾看上来俨然精神多了,所以杜悬河并不知道。
“我很好奇,”许尾道,“您和郑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武初春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正百无聊赖的拖着腮听他们讲。
杜悬河眸色一暗,长舒一口气:“罢了,我便再说一次吧。”
早年间,失去双亲的杜悬河搬到了三石乡。靠着一些积蓄和一身酿酒的好本事,在三石乡开了一间酒肆。
酒肆不大,生意也刚好糊口。杜悬河有个妹妹叫杜臧,那几年兄妹俩相依为命。杜悬河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把杜臧拉扯大。
杜悬河负责酿酒,杜臧就在酒肆招呼客人。起初倒没觉有什么不妥,直到某天有一人喝醉后开始对杜臧动手动脚,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也就是这时,杜悬河才发觉,不知何时杜臧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从那天起,杜臧就没再去过酒肆,一直待在家中。本以为一切无恙,杜悬河再攒些银钱就能给杜臧许个好人家。
可天不遂人愿。一日,杜悬河和往常一样在酒肆做生意。突然有个经常关照他生意的客人来告诉他说,杜臧在出去买菜时被郑家小公子强行掳走了。
杜悬河急忙到郑家寻人,却被告知杜臧已经回去了。当他疾步赶到家中时,见到的却是杜臧冰冷的尸体。
原来,杜臧是被郑小公子玷/污。谁知杜臧性子刚烈,不愿苟活于世,一时想不通竟然上了吊。
每每说到这里,杜悬河都会哽咽着说不下去。后来为了替妹报仇,杜悬河亲手砍下了郑小公子的头颅以作祭奠。
听完这个故事许尾心里并不好受。杜臧是杜悬河的妹妹,郑小公子是郑酌的弟弟。同为亲人遭祸,各人立场不同。这世间,手足兄弟之情最是难料。
“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让杜臧去酒肆。”
武初春说出这句话时,所有人都看向他。杜悬河苦笑几声,说不出什么。
这世上没有或许,没人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叮,手指弹过盖碗,茶汤荡起涟漪,没有茎干花瓣动荡着。
“但我觉得你做的对,”武初春看着杜悬河,“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
对面的少年模样秀气,身形单薄,在他眼睛里杜悬河看到了相同的故事。
都说同病相怜的人见面更是亲切,杜悬河现在就是这样。不过他永远不会去问武初春的故事,一是不想,二是没机会了。
许尾望着武初春的侧脸,不禁想起灯笼镇的高财主。
一切都谈妥后,杜悬河跟着他们下了山。
团长和杜悬河并肩去了常胜,约估是喝酒去了,到了晚上也不见回来。
客栈里,点着橙黄的油灯。许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子,他低头垂眸,再抬头时喊:“哥哥。”
“嗯?”
“高财主……”
“嘘。”
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武初春拿上油灯走到床边,对他们道:“听故事么?”
许平安:“?”
许尾放下抹布走过来。
小床上,红色的床帘被放下来。床上蹲着三个“蘑菇”,每个人都披头散发。中间摆着油灯,火焰一跳一跳,映的周遭都是橙红色。颇有讲鬼故事的氛围。
“怎么说呢……”武初春思考着,习惯性蹙眉。
“高财主也不全是我杀的。”
不大不小的声音,惊到了两人。许尾先是诧异,继而平静接受。许平安瞪大眼瞧他们,过会也平静下来。
武初春继续道:“我一半,另一个人一半。”
“另一个人是谁?”许尾问。
武初春摇头没有说,接着又想到了什么,眼里含着一丝惋惜又遗憾的情绪。
[好可惜啊,他们才应该是佳偶天成。]
那个人,那句话,都是遗憾。
“我妹妹,是高财主的,第十八房,小妾。”一句话武初春说得断断续续,心里发疼。
有些事藏在心里没什么,一但说出口疼痛感却越发清晰。
十三岁的武冬玲一生只任性过一次,就那一次毁了她一生。
热闹的灯会,贪玩的少女,年过半百的高财主。
少女的清白,权贵的威胁,被人打到濒死的哥哥。所有的一切都在摧毁她的天真,叫嚣着告诉她,世间本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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