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任何东西到嘴里都是一股沙子和泥土味。
可就是这样,沙鼠也活得自在,刚爬出洞的沙鼠,看着远处的枯树,和这要命的天气,吱吱了两声,刚想回去,一只大手就拧断了脖子,提了起来,大手的主人眼神疲惫,浑身都是被沙尘打磨出的老茧,嘴角的胡须很久没了修整,杂乱不堪,扯了扯披着破烂的黄布,把沙鼠扔给了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披着黄布的女人,女人看起来刚是桃李年华,头顶的双角昭示着她的身份,妖族。
自那大逆祸祖破裂之后,人界独留了一聚窟洲,被永世放逐,人族不得踏出一步,妖,魔,仙自然也进不来,这女子也算是万中无一的异类了。
女子看了看手中的沙鼠,递了回去,却被那大汉拒绝:“洛璃,多少吃些,羽叮嘱过的。”
洛璃张开血盆大口,把沙鼠整个吞了进去,连骨头都没剩下,看来在这地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妖族的优势才会展现出来,洛璃还想刨刨刚才的沙鼠坑,未果后,虚弱的说:“那个哑巴还会有心思叮嘱这些,今天不就是她的大日子吗?”
大汉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咧着干枯的嘴嘿嘿了一声,朝着沙尘稍弱的一侧开始了赶路:“你是羽从小到大的朋友,能和那个孩子说话的人不多,知心的人更是凤毛麟角,羽的脾性你也知道,只要认定了,就不会改了。”
洛璃实在没有心思回大汉的话,但还是下意识想到那个不会说话,木讷的呆子,真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个六情都不全的人,怎么被选中当起如此大任的。
二人又赶了大半天,堪堪走出沙尘暴,远远的望见一处点燃篝火有着三五帐篷的聚落后,二人都松了口气,提起精神朝着目的地走了去。
聚落门口,几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把洛璃拦了住,大汉的眉头先是皱了皱,老人说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离了去,洛璃在那几个老人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不过从蓬丘岛来了这也过了十年,这种眼神对她来说也是稀松平常,放在平时,洛璃会与这些人扳扯上好几天,可今天不行。
那个呆子还等着自己呢,所以洛璃采取了最无耻但好用的办法,扯开嗓子吼道:“羽,羽,这几个老不死的还拦我,你快出来帮我揍他们,快点,不然等会欺负死你。”
那几个老人也是对此见怪不怪,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奇怪头盔,穿着单薄袍子,身高六尺,瘦高女子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来了洛璃面前,咿咿呀呀的连说带比划,解释着什么,洛璃则是看都不看,一把揪住女子为数不多露在外面的耳朵,敲了敲那奇形怪状的头盔:“羽,我就说你是个呆子,不是教了你说话吗?还跟个哑巴一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羽听了这话,捂住脑袋,缩着身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开,洛璃笑骂着跟了上去。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个衣不蔽体,褐色双瞳的老人显然有些忧虑,但看着为首的那位,没有什么动作,也只能试探的问道:“水老,今天是关乎人族千年的大事,让一个妖族在此,是否有些不妥,万一出些乱子的话。。。”
褐色双瞳的老人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十年前在神鸟山那本该鸟语花香,如今却是人间炼狱的地方,一伙赶路的人发现了洛璃,也发现了她妖族的身份,自人族被那大逆祸祖流放聚窟洲已经千年没有外族前来,本以为是人族重新存续的机会,将洛璃带了回去,却得了一个意料之外,预想之中的结果。
简单来说,妖界蓬丘神岛的确出现了一条通往人界的天道,但那天道只够容纳一人,且这人境界不能太高,最多只能为天人四门,洛璃刚好满足这个要求,只不过刚九死一生穿过天道,就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遇上了对外族极端仇恨的人族。
想起这段往事,几位老人也是不约而同叹息一声,被称为水老的为首老者,双瞳湛蓝,身上虽也是身无长物,但周身气息流转不息,形如枯槁却仿佛有开山之力,水老摇了摇头:“无事,集群已与大半人等融合,今天只是收尾,不会出什么乱子,火老十年前为这妖族卜了一卦,卦象说她身有大恨,回源与鼎,她只要想回那蓬丘神岛,就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那前面被捉住的羽,已经被洛璃抓住,好一顿捉弄,呜呜喳喳一顿后,二人都累的瘫倒在地,洛璃敲了敲羽头上那丑的出奇的头盔,收了那笑脸灿烂:“喂,呆子,知不知道你今天要干啥,别那些老玩意把你卖了,都替人数钱。”
与羽那高挺的有些吓人的身子不同,羽的手倒是十分细长秀丽,抓住洛璃刚刚弹自己头盔,弹红的手指,细致的揉了揉。
看见羽这幅傻样,放在平时,洛璃少不了要说她一顿,可今天羽要干的是九死一生的买卖,洛璃心里之前哪怕是铁石造的心肠也得在这个呆子面前软乎下来,洛璃把羽的手紧紧抓住,一改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千分认真念道:“羽,你要害怕就点头,我带你跑,我之前发现了一块地方,那还有一口没干的井和能吃半拉月的口粮,我们不干这醪糟子事了,好吗?”
羽替洛璃整了整散乱的青丝,然后就像要把脑浆摇匀一般的态势摇起了头。
洛璃是知道这呆子固执,认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认准一个人,就是那人要活剐了她都乐意。
用力把羽推倒在地,起身就走,恼怒道:“呆子,真是呆子,那群人要让你跳火坑,你根本就成不了,你还不跑,你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枉我,枉我还,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本来之前洛璃一发火,就萎缩的羽,此刻却拉住洛璃,盯住洛璃那微红的双眼,丑陋的头盔里嘴巴敲着铁皮,结结巴巴的说着话。
“因为我成功的话,能让洛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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