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玉哨

郝逐云见他眼底泛起水光,便不再追问,毕竟游龙君曾说,许公子心里藏着太多事,不愿说的,不必强求。他转身踢开脚边的枯枝,枯枝滚落山涧,发出细碎的回响:“此地确实不宜久留,王承光的人既然能追到山坳,想必京郊的卡子都已收紧,我们得绕小路走。”

许砚樵点点头,将狐狸哨贴身藏好,暖意透过衣襟渗进来,竟驱散了些许山夜的寒气。他攥着短匕跟在郝逐云身后,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月光穿过枝桠,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山路上布满碎石,许砚樵的粗布鞋很快被磨得发毛,脚踝处蹭出一片红痕,每走一步都隐隐作痛。郝逐云察觉他脚步拖沓,便放缓了速度,从竹筐里取出块干净的布条递给他:“缠上吧,前面还有半座山要翻,磨破了脚更难走。”

许砚樵接过布条,指尖触到布料的粗糙纹理,忽然想起陆锷锴那件玄色锦袍的质感,柔软得能裹住所有棱角。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弯腰缠布条时,瞥见郝逐云腰间的软剑,剑鞘上的青牛皮被月光照得发亮,那是独属于游龙君的手艺,藏着旁人不懂的温情。

“逐云兄,”许砚樵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与游龙君……是如何做到这般彼此信任的?”

郝逐云正在整理饼,闻言动作一顿,眼底漫起温柔的笑意:“不过是危难时相互托底,平淡时彼此迁就。他为我弃了江山,我便陪他守着这山野,没有什么复杂的道理。”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许砚樵,“感情之事,本就无关身份、不分对错,若真在意,便不必纠结真假。”

许砚樵的心猛地一颤,缠布条的手停在半空。郝逐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藏在心底的困惑——缠丝露是假的,可陆锷锴眼底的灼热、离别时的不舍、此刻哨子带来的安全感,难道都是假的?他下意识摸向胸口的狐狸哨,冰凉的铜面贴着温热的皮肤,竟让他生出一丝莫名的笃定。

就在这时,前方树林里传来一声低低的笛音,三短一长,是游龙君约定的暗号。郝逐云立刻警觉起来,抬手示意许砚樵噤声,软剑再次出鞘,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是自己人。”树林里走出一个穿灰布短打的暗哨,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下颌线紧绷,正是之前在栖鹤居外值守的人,“君上让我来接应二位,京中出了新动静——王承光已将许祭酒关进天牢,污蔑他私通槟腊,明日就要上刑逼供!”

“什么?”许砚樵猛地站直身体,胸口的信笺硌得他生疼,“父亲身子本就不好,怎么禁得住酷刑?”

暗哨快步走上前,递来一封封在竹筒里的密信:“君上料到此事,已经送信给了青山君的亲信。只是王承光把持着禁军,天牢守卫森严,青山君暂时没法动手。”

“那怎么办!”许砚樵情绪激动。

暗哨顿了一下说道,“君上还说,今日有人从放出消息,说现在唯一能救大祯,也是唯一能救许祭酒的法子,那就是让二位赶紧带着证据进京,但不要进宫,去允王府,让允亲王向边南岛巴雅部落借粮来稳定军心。”

“现在所有的禁军只认粮草,若是粮草全被王承光一人把握,恐怕会有大乱!”郝逐云说道。

“君上还说,只是这消息不知是何人放出,也未必可信。”暗哨说道。

“我们没有别的路能走了。”许砚樵说道,“只能信。”

郝逐云接过竹筒,拆开密信快速扫过,眉头越拧越紧:“王承光动作这么快,怕是早有预谋。他想逼许祭酒认罪,坐实谋逆罪名,再顺势除掉青山君,彻底掌控朝堂。”

“可圣上才同意与槟腊借粮通商,此刻巴雅部落恐怕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许砚樵说道。

“允亲王的美誉一直都在四海闻名,如今皇上被困宫内,没有谁比他更能代表皇权了,倘若由允亲王代表大祯出马借粮,边南岛巴雅部落未必不会答应。”郝逐云说道。

许砚樵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转头看向暗哨,“我们现在就走,多久能到京城?”

“抄近路穿过后山,明日拂晓便能抵达城郊。”暗哨答道,“君上已安排好车马在山脚等候,只是后山有片乱葬岗,夜里常有野兽出没,二位需小心。”

郝逐云将密信收好,拍了拍许砚樵的肩:“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有我在,野兽不足为惧。”

他提着软剑走在最前面,剑光劈开夜色,为身后的人辟出一条通路。许砚樵跟在后面,握紧了怀中的狐狸哨,指尖的温度渐渐传到玉面上。他知道,前路不仅有乱葬岗的野兽,还有京城的刀光剑影,王承光的权势、皇后的狠辣、朝堂的纷争,都在等着他们去面对。可此刻他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只有一股坚定的力量——为了父亲的清白,为了长姐的嘱托,为了那些护着他的人,他必须勇敢起来。山风越来越大,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山夜的凶险。许砚樵抬头望向夜空,月光皎洁,星辰稀疏,远处的京城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复杂心绪压在心底,加快脚步跟上郝逐云的身影。

后山的风裹着腐叶的腥气,吹得人后颈发凉。乱葬岗的石碑歪歪扭扭地戳在荒草里,月光洒在碑面上,映出模糊的刻字,像一张张扭曲的脸。磷火在草丛间忽明忽暗,乍一看竟像是散落的鬼火,随着风势飘来荡去,平添了几分诡异。

许砚樵攥着短匕的手沁出冷汗,指尖滑腻腻的,连刀柄都快握不住。他从小在书香门第长大,虽经受过京城的明争暗斗,却从未踏足过这般阴森之地,脚下偶尔踢到不知名的硬物,都让他心头一紧,生怕是埋在浅土里的骸骨。

“别怕,跟着我的脚印走。” 郝逐云的声音沉稳如石,穿透风声传到他耳中。他提着软剑走在前面,剑光在夜色中划出细碎的弧光,将扑来的流萤与磷火都驱散开来。每走几步,他便会回头望一眼,确认许砚樵跟上,才继续往前。

忽然,左侧的荒草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低沉的兽吼,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暗处亮起,直勾勾地盯着两人。是山狼,看体型竟有半人高,想必是常年在乱葬岗觅食,野性十足。

许砚樵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后退半步,怀里的狐狸哨硌得胸口发疼。

郝逐云立刻侧身挡在他身前,软剑横在胸前,剑身泛着的冷光让山狼迟疑了片刻。

“站在我身后,别乱动。” 郝逐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呼吸却依旧平稳,“狼怕火,也怕利器,它不敢轻易上前。”

山狼围着两人转了两圈,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爪子在地上刨出浅浅的土坑。许砚樵紧紧贴着郝逐云的后背,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些。他想起郝逐云与游龙君在山野间隐居多年,应付野兽定有经验。

就在山狼猛地扑来的瞬间,郝逐云脚尖点地,身形陡然拔高,软剑带着风声劈向狼颈。山狼反应极快,侧身躲开,獠牙却擦着郝逐云的衣袖掠过,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郝逐云落地时顺势转身,剑背重重砸在狼的腰腹上,山狼痛呼一声,夹着尾巴往后退了几步,却仍不肯离去,绿眸里满是贪婪与凶狠。

“无妨。” 郝逐云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眉头微蹙,“只是这马蹄声来得蹊跷,王承光的人刚退,怎么又有人深夜赶路?”

两人不敢久留,加快脚步穿过乱葬岗。越往山下走,地势越平缓,腐叶的腥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的湿润气息。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快要到了,京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城楼的影子巍峨耸立,却透着一股压抑的肃穆。

山脚果然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车夫裹着灰布头巾,见两人走来,立刻掀开车帘:“二位是郝公子与许公子?君上吩咐我在此等候。”

两人上车坐下,马车立刻启动,朝着京城城郊驶去。车厢里铺着粗布垫子,却还算干净,郝逐云从竹筐里拿出饼,递了一块给许砚樵:“垫垫肚子,到了允王府,还不知要费多少周折。”

许砚樵接过饼,咬了一口,干涩的饼香在嘴里散开,他却没什么胃口。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心里反复琢磨着那个神秘消息,是谁会在这个时候,精准地给出借粮救局的法子?会不会是陆锷锴?可他远在西南,怎么会知晓京中瞬息万变的局势?绝不可能是陆锷锴,他没有理由要救自己。

“在想那个消息?” 郝逐云看出他的心思,轻声问道。

许砚樵点点头:“我总觉得不对劲,这消息来得太及时,又太针对性,像是有人早就料到王承光会这么做。”

郝逐云摩挲着软剑鞘,“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王承光把持着禁军粮草,若不能尽快借粮稳住军心,一旦禁军哗变,不仅许祭酒救不出来,连皇上都可能被他控制。”

马车驶进城郊的小巷,晨雾渐渐散去,路上开始有了行人,多是挑着担子的小贩与赶早市的百姓,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想必是京中局势紧张,人心惶惶。

快到允王府后门时,马车突然停下。车夫压低声音道:“前面有王承光的人守着,说是盘查可疑人员,二位得下车从侧门的小巷绕进去。”

郝逐云与许砚樵对视一眼,立刻下车,借着巷子里的矮墙掩护,往侧门走去。小巷狭窄,两侧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格外清晰。

就在快要到侧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巷口闪出,拦在两人面前。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脸上带着风尘,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二位可是来寻王爷的?”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王爷料到你们会来,特意让我在此接应。只是王承光的人把王府围了大半,只能从后门的密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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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放鹤桥上的楚狂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