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操纵着尸体的家伙

那一日,九牧摆渡结束,独自回至天枢府时,正瞧见一红衣小厮捧着烧魂灯穿过抄手游廊,朝着苏钟乐的亢宿苑的方向去了。

九牧本未放在心上,可进了自己的开阳苑,抬头往阁楼看去时,忽地猜测到受罚的肯定是杜衡!

烧魂灯是专门用来惩罚犯了重罪的鬼魅一族的,元神引进灯里面去,煎熬痛苦上一个时辰便魂飞魄散。

九牧不敢多想,发疯似地朝亢宿苑冲去。

为走近路,跃出抄手游廊,在雨水中狂奔去。

有小厮看着九牧这番发疯,驻足小声讨论一阵,并不帮忙,各自匆匆走开了。

不等亢宿苑的守门小厮问候,九牧便夺身进去,直朝着正殿的方向奔去,守门小厮紧追不上。

刚上游廊,果然瞧见杜衡就跪在地上,案上的灯芯早被点燃,火光莹莹。

苏钟乐正拿着鹿毛笔朝杜衡脑门上点去,浑然是一副索魂的架势。

未等一旁的小厮行完礼,火急火燎的九牧便冲了上来,一把夺过了苏钟乐的笔。

正专注的苏钟乐被这混小子的冒失吓了一跳,呵斥道,“混账东西!”

“谁敢动我的杜衡!”九牧一把将杜衡拉起来,护在身后道。

苏钟乐见九牧这家伙怒目横眉,狼狈中扬着一团火气,不由心头一惊,没好气道,“你发什么狂!”

“告诉大司命,要杀他,先杀我!”九牧冷冷地说道,看一眼那眼神发愣的杜衡,再转头愤恨地盯着苏钟乐。

苏钟乐越发被这没由头的话搞糊涂了,抱手冷笑问道,“瞧你那案板上撒泼的滚刀劲儿,哥儿今又是犯什么浑来?”

杜衡拉拉九牧的衣角小声问道,“杀谁?”

九牧听罢一愣,再去看一眼那案上的烧魂灯道,“不是惩罚……你取它作甚!”

“吆,哥儿今儿这么急来,气势汹汹就为这盏琉璃灯。”苏钟乐冷眼嘲讽道,“好一个饿猪占木槽,还不是你的就这般死不放,哪日哥儿进益了,做了大司命,还愁这天枢府的东西不是你的不成。”

“琉——琉璃灯?”九牧脑袋发蒙,再去细看,疑惑道,“不是烧魂灯?”

苏钟乐一听这话,瞬间动了这傻小子在急什么,自也不屑与他计较,收了那用琉璃灯化好的朱砂,又从九牧手中夺回鹿毛笔,交给小厮,挥袖去了偏房。

再道一句,“好走,不送!”

九牧自知难堪,只拉着杜衡匆匆离开,再不肯多逗留一刻。

“云旗姑奶奶帮我求了川赤子的功劳,我终于可以引’兴’了。”杜衡兴奋地说道。

九牧看着这杜衡额前新点的朱砂印记就头大,遂不再搭理这小子,急匆匆走在前面,大步流星回开阳苑去了。

因杜衡被点了朱砂,有了一份正经的神职,也便成了正式的招魂鬼,所以能随意下阁楼来,在开阳苑自由走动了。

阁楼修缮需要些时日,九牧便叫了两个小厮来将杜衡的东西搬到自己偏房中来。

杜衡自然乐意,如此晚上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第二日中午,刚刚用完午膳的九牧换好了衣裳准备去玉衡府,正撞见有半神府上的小厮来求苏钟乐做主。

留神一听,方知是有半神尸变了,而那尸变的,正是那日来天枢府门前闹事的老妇。

尸变在天虞山也有出现过,一般分管的半神府自己就能解决掉,可这次,各种办法都用了,实在没招,才来天枢府请命。

苏钟乐先骂了分管的府邸无能,再跟着去了老妇家中。

瞧着时间尚早,离摆渡还有些时候,九牧索性随着苏钟乐一并去了。

及至老妇府上,趁苏钟乐还在盘问管事的时,九牧逆着一众进老妇宅子里去了。

有看热闹的聚拢起来,或是偷偷嘲讽或是静静看戏,各有各的兴致。

“天枢府的就是不一样。”有一小厮与那临近的婆娘小声嘀咕道,但皆因为忌惮着苏钟乐,玩笑开得很是谨慎,凑在一起捂着嘴巴偷笑。

挤在熙攘中的苏觅,瞧见了胆大的九牧,方才的惊恐瞬间散去,只担心着这莽撞的家伙,紧攥着那淡紫的裙摆追了进去。

九牧刚进里屋,正巧对上老妇瞪得浑圆的眼睛,不由倒吸一口气,打个激灵!

稍稍平复。

九牧再走近一些,细看这老妇比之前几日明显瘦了很多,木雕泥塑一样,瞪眼张嘴,一动不动。

悄无声息跟进来的苏觅吓得尖叫一声,又把那九牧吓了一跳,回头看苏觅一眼,又推出右手去,示意她在外面等着。

九牧再去细细地端详那蝉蜕一样,没有一丝游魂的老妇。

像是进了一处磁场中,共振叫九牧头皮发麻,心口发紧,院子里嗡嗡的议论声乱成一团,麻酥酥的叫九牧几乎要吐出来。

太阳光慢慢地移动着,渗进屋子里,一点点移到老妇的身上。

墙角的烧符文的火盆早已没了火苗,装着半盆子黑压压的纸灰,余烟有气无力,缓缓升腾着。

九牧顺着余烟往上看去,眯眼细瞧,果然发现了端倪。

迎着日光能清楚地看见,从房梁上悬下来密密麻麻的,像蜘蛛丝一样的黑线。

一直连接到那老妇的头顶、双肩以及四肢各处上,就此那老妇才提线木偶般地坐在原地再也不动。

九牧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房梁看了好久。

就在九牧最是专注的时候,老妇活了一样,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快速移动到九牧身边,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门口的苏觅吓得尖叫,一时引来了大伙。

可那几个胆小的即堵着们又不敢进,拉拉扯扯闹哄哄地倒了一地。

猝不及防地一双僵手钳制住自己,九牧慌乱得大脑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地强去掰那老妇的手。

僵硬的尸体,怎可能轻易被推开。

呼吸越来越困难,九牧渐渐没了力气。

苏觅顾不上害怕,及时冲了进来,拿着自己护体的迷榖(gǔ)簪,尖叫着扎进了老妇的后背里。

一时金色的小虫,似是蚯蚓一样在老妇身体里游走,灼热炽烈地火焰,瞬间将老妇烧成了灰烬。

九牧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谢——谢谢咯。”九牧说罢,由苏觅拉着站了起来。

那暗中操作的家伙,化成一团黑影,从门口闪到对面的屋脊上去了。

九牧不顾赶进来的苏钟乐,推开围着的一众着急追赶黑影,竟不知怎么的,九牧忽然有了飞檐走壁的能力,手脚并用,寥寥几下便去了屋脊之上。

奈何那黑影跑得太快,九牧根本追不上。

等黑影没了踪迹,九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上了屋脊,诧异之时又狠狠地摔了下去,缓了好一阵,才在一众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

回到正堂时,老妇家的一众儿女正大哭着找那苏觅理论。

尸身被烧成了灰烬,在这些半神眼中是损阴德的大事。

苏觅被吓得只抹眼泪,一时方寸大乱,没了言语。

苏钟乐瞥一眼颤颤巍巍走过来的九牧,瞪这莽撞冒失的家伙一眼。

再对着那闹事的厉声呵斥道,“是天破了还是怎么地,若不烧了这玩意,你们这些个烂货哪还有贱命留着在这里哭闹!谁道呢,一个个的,狼不吃死孩子,都是活人惯的!”

“尸身是我烧的。”九牧看不惯他们刁难苏觅,仗义地说道。

“就算您是天枢府的半神,也没这个权利!”有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性半神哭腔中夹着愤懑说着。

那苏钟乐才不管这半神话说得在理不再理,上去拎起这男性半神来就是两个干脆的耳光。

“放你娘的屁,脑灵盖里流脓,你小子当真坏透了顶!”苏钟乐咬牙切齿地说道,“赏你们几个钱,算是给你们脸面,哪个要再敢出一声哭腔,可就是拿舌头磨剃刀,自己不要命了!”

就此一众皆闭了嘴,只见苏钟乐叉腰拿势,连指着门外的那些半神警告道,“有什么话现在大可在我面前说开了,如若现在不说,日后再拿这事做文章,这滩死灰都是你们的下场!”

一众听罢,皆毕恭毕敬的,大气不敢出。

苏钟乐瞪一眼老妇披麻戴孝的儿子女儿们,扭着身子离去了。

就此一众沉默着收了骨灰,连发丧都没敢发出半点哭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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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苏觅去到玉衡府,和云旗一起将渡船的往生灵登记好了,这便坐在玉衡府的正堂里喝花茶。

杜衡自顾去渡口等着九牧摆渡回来。

苏觅瞧见云旗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这便发问道,“近几日总见你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事?”

云旗瞥苏觅一眼,懒得搭话。

再去看一眼苏觅手中那失去光泽的迷榖簪,懒洋洋地问了一嘴,“你那玩意儿可是怎么了?”

苏觅很是无辜地笑了笑,这便把今儿中午的事情拿出来说与云旗听。

讲完,这苏觅攥着自己那已经没有一丝光泽的迷榖簪低声惊叹道,“听说是傀儡术,跟你的飞花入梦比,哪个更厉害?”

听到这“飞花入梦”,云旗当真是抓心挠肝!

云旗凝神苦思着自己桃花簪的下落,心绪糟糕,不再去搭理苏觅。

只摇摇头,并不作回答。

日暮垂垂时,九牧与杜衡一并来了玉衡府正堂中。

云旗因着急寻找簪子,并未跟他俩打招呼便匆匆走了。

苏觅洗完了茶盏杯具,又收拾了一番,才回到正堂。不曾想九牧和杜衡主仆两个竟是一声不吭地等在正堂里面。

“怎么还不回去?”苏觅笑意岑岑地问道。

“你给我吧,我有法子把簪子复原。”九牧伸出手去,向苏觅索要她那迷榖簪。

苏觅听罢一愣,再笑道,“哪用费这功夫,一把簪子而已。”

九牧怎会不知,苏觅这迷榖簪是大地之簪,上古既有的法器,苏家代代相传至今。苏觅平日里可宝贵着呢。

“你就给我试试,修好了照旧还给你。”九牧笑道。

“白送你又何妨,只是觉得没必要白费这番功夫。”

见苏觅不肯将簪子交出来,九牧只得强取。

一时失礼,惊得那苏觅脸红了好久。

“明天还你。”九牧晃晃手里抢过来的簪子,得意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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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操纵着尸体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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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唐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