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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镇国将军拜别了皇帝,经由玄武门出宫,暂住于京城驿馆,略作休整,顺便校验勘合,准备在明日启程,返回凉州。
谢云潇在京城驿馆等到了傍晚,华瑶终于姗姗来迟。
明月初升,天色皎洁,她腰间佩剑,站在小巷深处。她以锦带挽起长发,英姿飒爽,像是一个初闯江湖的少年侠客。
华瑶带来了两张薄木雕成的面具。她说:“你在人群里太出挑了,戴个面具,省得麻烦。”
少顷,他们二人戴好面具,互相审视一番,走出了幽深小巷,踏入了喧闹市井。
京城自古秀丽繁华,人烟阜盛,宝马雕车香满路,万家灯火明如昼,远比凉州兴旺发达得多。武侯大街高楼林立,商铺密集,桥上行人比肩接踵,无数灯烛倒映在河里,光影与水波交相辉映。
画舫在水上停泊,遥闻琴瑟笙歌,遍地锦绣绮罗,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富贵气象。
华瑶和谢云潇先去了兵器铺,又在茶肆里看了一场杂耍。待到曲终人散,两人兴致未减,还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全是匠人做的精细物件,比如木雕的兵马战械、耕犁钓艇、风帆水车等等,最多不过半个巴掌大,塞进包裹里也不占地方。
谢云潇收集了好几款车马船坞。
大梁朝船舶工艺最高超的船厂都在南方各省,京城的这些木雕小船,也是依照南方船厂的模子造出来的。
谢云潇把一艘小木船放在掌中,低声道:“凉州几乎没有这般精巧的小船。”
华瑶望着那艘船,眼角余光落在他的手上,只见他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月光照耀之下,宛如冷玉一般,毫无瑕疵。
华瑶赞叹道:“很好看,原本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谢云潇自言自语:“倒也没有那么好看。”
华瑶心想,她夸的是他的手啊。
华瑶随口问:“凉州只有大船吗?”
“官府建造了许多大船,”谢云潇道,“方便水路运粮。”
华瑶离他更近:“商船多吗,胡商多吗?”
谢云潇环视四周:“远不及京城。”
几丈开外之处,有一家热闹的大酒坊。酒坊主人是个碧眼胡商,周围还有一群来自异域的美貌胡人。
华瑶朝着酒坊望了一望:“他们的眼睛都没你漂亮。”
谢云潇停下脚步。
华瑶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特意看着他说:“他们的眼睛像翡翠,你的眼睛像琥珀,我更喜欢琥珀。”
谢云潇一言不发,华瑶觉得气氛有些冷淡。为了增添意境,她念了一句诗:“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谢云潇是个奇怪的人。他已经得到了华瑶的称赞,却像是要和她较劲似的,他低声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知道你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对别人是否也像这样……”
“什么?”华瑶兴致盎然。
谢云潇只说:“长此以往,妄言妄听。”
“妄言妄听”是个典故,出自《庄子齐物论》,指的是,一个人随便讲话,另一个人随便听,谁也不认真。
华瑶一步跨到他的身前,问心无愧地抬起头,面朝着他,质问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对你认不认真?”
近旁远处人山人海,灯火辉煌,谢云潇竟然摘下了面具,毫无遮挡的目光落在华瑶的身上。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一个月,彼此试探了一个月,谢云潇时常怀疑,华瑶薄情寡性、诡计多端,但她在京城的名声极好。
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提起华瑶,往往赞不绝口,说她平易近人、风趣可爱、天真烂漫、深居简出,美貌而不自负,高贵而不骄矜,真是当今皇子公主之中最好相处的一位殿下。
谢云潇却在挑剔她的言行。
他提醒她:“你方才念的诗,‘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作者唐代李白,诗题《白头吟》。”
华瑶不甚在意:“对啊,《白头吟》写了汉武帝和陈阿娇,怎么了,你很忌讳汉武帝吗?”
路人纷纷为谢云潇驻足,他不得不重新戴上面具。
谢云潇再也不绕弯了,直接问她:“依照你的意思,我是汉武帝,你是陈阿娇?”
华瑶开怀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反过来还差不多。”
她忽然踮起脚尖,他自然低头,她就在他耳边说:“我愿意为你建一座金屋,阿娇。”
这只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没有一丝一毫真情实意,她知道,他也知道。
潇潇和瑶瑶下棋的时候,拼尽全力了,还是输了,没办法,前文也说过,瑶瑶早慧(脑力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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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发现“漂亮”是古代就有的词语,文言文字典上给出的考证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有点高兴呢,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点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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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宝马雕车香满路:出自《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2]戡定之才:平定祸乱的才能
[3]“为将之道,勿以胜为喜,勿以败为忧”出自《三国演义》
[4]“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出自《白头吟》唐代李白,前句包括“此时阿娇正娇妒,独坐长门愁日暮。但愿君恩顾妾深,岂惜黄金买词赋”,指明陈阿娇被贬冷宫,千金买赋求见汉武帝的传闻,也称“长门买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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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京城惊险一夜!回忆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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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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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下几多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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