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潇家世显赫,父族母族皆是达官显贵。杜兰泽的言行举止并不逊色于谢云潇,那么,杜兰泽的身世又是怎样的呢?
华瑶心不在焉地吃饭,有意无意地偷看杜兰泽。
杜兰泽好像知道华瑶正在偷看自己,她的眉眼间流露出清浅笑意。
恰在此时,谢云潇忽然说:“殿下。”
华瑶转头看他:“怎么了?”
谢云潇道:“无事,请您慢用。”
华瑶悄声问:“既然没事,你为什么叫我?”
谢云潇冠冕堂皇道:“感念殿下的一饭之恩。”
华瑶对他十分大方:“等我去了凉州,我送你几个厨师,他们都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人,擅长各种烹调方法。”
然后,华瑶又扭过头,关怀起了杜兰泽:“兰泽,你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仅审查了犯人,还记录了卷宗,你的辛苦,我全都看在眼里。”
杜兰泽也很会打官腔:“草民才疏技拙,若能为殿下分忧,便是不胜荣幸之至。”
华瑶早就料到杜兰泽会这样回答。她趁机说:“午饭过后,你随我去议事厅,我们从长计议。”
杜兰泽道:“谨遵殿下谕示。”
言罢,杜兰泽握着筷子吃饭,细嚼慢咽,无声无息。餐盘里的种种美食,对她而言,似乎没有一丝半点的滋味。她吃得很慢,也很少。
华瑶暗忖,难怪杜兰泽如此瘦弱,她全身上下几乎没长肉,原是因为她有些厌食。
昨天夜里,华瑶搭着杜兰泽的手腕,摸到了她的脉象。她脉息不畅,浮缓艰涩,大概是体虚气损之兆,必须仔仔细细地调理才行。
华瑶恰巧也和柳平春一起吃过饭。柳平春与杜兰泽师出同门,正是一对师姐和师弟,然而,柳平春啃馒头都能啃得津津有味,远比杜兰泽好养得多。
华瑶思考了一会儿,又去偷看谢云潇。他不挑食,把饭菜都吃完了。
凉州军规共有四十二条,其中第一条是“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谢云潇作为镇国将军的儿子,自然谨守职分,遵循法规。他的那些同僚也都是勤俭节约的人,这张桌子上,只有杜兰泽的食盒里剩了一大半食物。
杜兰泽过意不去。她委婉地表明,华瑶赏赐了她一日之食,听她那意思,像是要把这份午饭留到明天中午继续吃。
华瑶温声道:“兰泽,你身子虚弱,应该多吃些新鲜食物。往后,我会吩咐厨师按照你的口味,单独准备你的膳饮。此外,你可以和我同住,每日辰时,我教你练武调息,强身健体。我略懂医术,身边也有太医院的大夫,一定能将你调养好。”
谢云潇手劲一松,筷子掉在了桌上。
杜兰泽恍然回神:“草民惶恐。”
“不必惶恐,”华瑶低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
华瑶经常对杜兰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视兰泽为良友。
杜兰泽靠着椅背,手往上抬,按住自己腰侧那一道残疤。前尘往事仿佛一场洪水,挟裹着屈辱的记忆,向她奔涌而来,十年了,她忍耐了整整十年。
*
饭后,华瑶把谢云潇等人留在了议事厅。她递给谢云潇一堆卷宗、几张地图,供他详细审阅。她自己带着杜兰泽去了内宅。
还未踏进内室,杜兰泽便轻声道:“我原本打算,三日之后,向您请辞。”
“我猜到了,”华瑶语气平静,“我甚至怀疑,你故意让我碰到了你的那块疤。”
说话间,她已坐到软榻上,亲手煮茶。
京城的王公贵族多半精通茶道,“煮茶”又称为“烹茗”,也被视为风雅之事。
华瑶使用的器具皆是金玉打造,底部刻有“高阳”二字,仅供皇族专用。
风炉上,茶水翻滚,热气升腾,华瑶执壶沏茶:“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何你曾对我说,你不如柳平春。”
杜兰泽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依照大梁律法,一日为贱籍,终身即贱民,我是无家可归的贱民……”
“别这么说,”华瑶递给她一杯清茶,“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再用谦辞和敬称。”
杜兰泽接过茶杯,依旧恭谨道:“殿下心怀仁义,在下感激不尽。”
华瑶有样学样:“杜小姐身负治国之才,我钦佩不已。”
杜兰泽指尖微颤,茶杯微晃,几滴热茶洒落在手背上。
杜兰泽还没开口,华瑶就说:“我心里很难受,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只能依稀想象你的处境。你要明白,我对你,只有怜惜和敬重。”
她顿了顿,语声低沉:“不瞒你说,我的生母出身贱籍,她吃过的苦,我都记在心里,至今不敢忘怀。无论如何,兰泽,你我……本是同道中人。”
灯火通明,杜兰泽垂眸,茶水倒映着她的神色,晃动的虚影,恰如无根的浮萍。
杜兰泽轻声道:“昭宁十二年,秦州大旱,终年无雨,庄稼颗粒无收。岱州、康州、容州先后拨派粮食,赈济秦州……粮食尚未送到,秦州又闹起蝗灾,那一年秦州税银减半,圣上大怒。”
华瑶闻言一惊。
杜兰泽语调不变:“圣上裁定,秦州知州赈灾不力,昏庸无能,为平息民怨,下令将其革职流放,举家充入贱籍。”
华瑶一下子结巴了:“秦州知州,他是你的……”
杜兰泽轻轻一笑,语气寂然:“父亲。”
华瑶怔住,脱口而出:“我记得他……那年擅自削减税赋,皇帝勃然大怒。”
杜兰泽道:“是。”
华瑶又问:“我还记得,他是琅琊王氏的人?”
杜兰泽承认道:“琅琊王氏那一辈的长房长子。”
琅琊王氏,也是久负盛名的清贵世家,与永州谢氏并称为“北谢南王”,很受天下读书人的推崇。
昭宁十二年,秦州知州被贬为贱籍,在流放的路上自尽,愧对王家的祖训。
华瑶小心翼翼地问:“令尊他……”
杜兰泽放下茶杯:“不可自戕,是我家的家训。”
她以平淡的语气叙述道:“流放途中,家姐受辱,家父想救她,被卫兵乱棍打死。家母郁郁而终,家兄也被斩首了。举家上下,只有我活了下来……只有我一个人,含冤蒙屈,苟延残喘。”
指甲扣入掌心,深陷肌肤,微微渗出血色,杜兰泽却毫无知觉。
华瑶震惊之余,忍不住问:“即便你父亲被贬,沦为贱籍,总有琅琊王氏的照应,究竟是谁,非要对你们赶尽杀绝?那个人……”
杜兰泽如实相告:“是您的兄长,高阳东无。”
华瑶猛灌自己一口茶水:“那就不奇怪了。高阳东无,是个疯子。”
她猛然搁下茶盏,执起杜兰泽的手腕:“既然如此,你想不想报仇?”
杜兰泽的笑容依旧温和:“您敢不敢弑兄?”
“为什么不敢?”华瑶喃喃自语,“如果皇兄知道我想登基,皇兄会立刻杀了我。”
杜兰泽看着华瑶,却没有回应她。
华瑶缓缓道:“你教会了我剿匪之道,我还想问你一句,值此内忧外患之际,赋役繁重,豪强兼并,民何以强,国何以立?”
杜兰泽道:“外平战乱,内肃朝纲,变法图治,惠泽万民……殿下若要施展抱负,必须把朝政大权握在手里。”
紫砂炉中的火苗早已熄灭,华瑶心中的野火烧得正烈。
她望向杜兰泽,言辞恳切:“兰泽,我说过,你我本是同道中人,今日又推心置腹,互相交了底,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的才学当世无双,难道你甘愿从此埋没吗?等我日后上位,必定会废除贱籍,发落高阳东无,还你清白门楣,为你全家沉冤昭雪。”
隐秘的内室里,华瑶一字一顿道:“兰泽,你要信我。”
杜兰泽屈膝下跪,向华瑶行了大礼:“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殿下以诚心待我,我必诚心侍奉殿下,愿效犬马之劳,结草衔环相报。”
瑶瑶创业公司今日项目:
1.初创团队第一次聚餐
2.探究核心骨干成员的身体健康
3.激励核心骨干成员的工作态度
4.明确公司未来发展的侧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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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出自《朱子治家格言》
[2]“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出自《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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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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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主臣之道此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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