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菲将手垂入水中，手中捏在白刃，她捏得很紧，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指骨骨节。
“朱子瑞！”
“朱子瑞......”
她的传音如石沉大海，无人回应。
龙砚公子已经走到潭边，他蹲了下来，将手放入潭水中，一下一下清洗着琴弦上的血迹，有丝丝缕缕的红色晕染在水中，又快速消失。
林芳菲看着他，昨日隔得有点远，只觉得是个长得温润的公子，如今近看，便发现他的眉眼间带着一股死气，是那种无论看见什么，都犹如看尸体一般的死气。
林芳菲打了个寒战，捏着白刃的手更紧了些，因为她此刻正被那双带着死气的眼眸看着，眼瞳是很浅的蓝色，却毫无生机。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林方菲的脸上，而是落在她发间的那支花簪上，那双如死水般沉寂的眼眸似有了一点光，一闪而逝。
他收回手，看着林方菲露出一抹笑来。
林芳菲此刻精神高度紧张，红色鬼面面具下已经挂了一头一脸的汗珠，混合着水滴，颇为狼狈，此刻看到那双像是看在死物一般的眼睛盯着她，还露出了笑意，她汗毛倒竖，心中一寒，完了！
然而龙砚公子并没有动手，薄唇微启：“听闻灵龙秘境的落日极美，姑娘得空不妨去看看！”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方菲的视线中，她才长呼一口气，放松下来，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水潭，往自己身上丢了一个净尘术，除去一身的水渍和狼狈。
不多时，朱子瑞从潭中冒出头来，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林芳菲不想看他，仰头倒在地上，看着天空中一团一团的云朵，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刚刚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这就是修为的差距吧！她不喜欢那种被压迫的感觉，一点也不喜欢，就像是深深的刻在灵魂深处的喜恶，让她有种想要变强的冲动。
朱子瑞往林方菲身边一坐，声音含笑，“怎么？生气了？”
林芳菲依旧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天空中飘动的云朵，心中是生气，但是她气恼的是自己，为何会有了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依赖他人的想法。
朱子瑞偏头看了看那双看着天空的眼眸，似乎天空的澄澈都倒影了进去似的，很干净，却也疏离，他叹息一声，说道：“九重天，分凡尘、仙界、神界，上界之人不能在下界滞留，这是天地规则！”
“你听过散香吗？”
林芳菲应了一声，“嗯！听过！”
得到回应，朱子瑞脸上有了笑意，“寿命将近会散香，若是上界之人滞留下界，也会散香！”
林芳菲收回了盯着天空的目光，偏头看向朱子瑞。朱子瑞下颌的弧度很柔和，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难言的温柔，林芳菲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天空。
耳边又响起了朱子瑞的声音，“我虽有法子遮掩，不至散香，却不能过多使用灵力，更不能打斗，否则会被天地规则惩罚的！”
林芳菲闭了闭眼，坐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朱子瑞，“朱子瑞，谢谢你！”作为一个上界的修士，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愿意这样给一个修为低微的人做出解释。
朱子瑞没想到会得到一句道谢，看向林方菲的目光有些错愕。
林芳菲抬手一挥，取出了那只一人高的巨大蜂巢，“你拿这个做什么？”
朱子瑞见了那蜂巢，来了兴致，起身走至近前，手中多出一把匕首，匕首在蜂巢上一划，白光一闪而过，蜂巢立即被切成两半，只见里面有嫩白的蜂蛹，还有带着花香的蜂蜜。
不多时，嫩白的蜂蛹就成为了烤架上的美食，烤得金黄的蜂蛹溢出一阵诱人的香味。
林芳菲与朱子瑞手中各执一杯蜂蜜水，好不惬意。
二人吃饱喝足，天空中便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出去的通道打开了。
进去四五十人，出来的人不过七个，林芳菲与朱子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和唏嘘。
上交玉牌之后，林芳菲传音道：“你有胜算吗？”
朱子瑞摇了摇手中折扇，“随缘吧！小姑娘别有那么大的胜负欲，就当是去游玩了，还吃了一顿美食！”
林芳菲瞪他一眼，“是呀！还被血玉蜂追得满药园跑！”
朱子瑞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最终，龙砚公子玉牌中的凤血茱萸较朱子瑞更多一筹，得到了离开秘境的机会。
二人走在街上，朱子瑞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意外，也没有失落，倒是林芳菲有些怅然。
“还有别的办法吗？”
“自是有的！”朱子瑞说着停着一个摊位前，拿起了一块石头看了了，又放了回去，“你想去试试吗？”
“可以吗？”林芳菲不觉得有其他方法，朱子瑞会放弃，想来不容易。
“当然！走吧！”
合欢秘境合欢殿。
殿中有一潭清池，池中几朵金色睡莲含苞欲放。
朱子瑞带林芳菲到了这无人的殿堂，说道，“这里是合欢秘境遗弃的一个殿堂，也长了几株合欢金莲，少了灵物滋养，已经许多年不曾开花了，莲花不开，传送阵不出！”
林芳菲打量了四周，除了幽幽烛光，别说人，连飞蛾都没有一只，“怎样才会盛开？”
朱子瑞在一侧寻了个躺椅躺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有情之人池中影，无情之人影中池！”
林芳菲蹙眉，“说人话！”
朱子瑞哈哈一笑，翻身侧躺，抬手支着下颌，带着几分认真道：“有情之人的倒影出现在水潭中，睡莲自会盛开，无情之人的倒影出现在水潭之中，潭中水逆流入影，影含睡莲，睡莲也会开！”
“就是在水潭中照一照就可以了？无论无情人还是有情人都可以出去！”林芳菲说得简单明了。
朱子瑞笑道，“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林姑娘不妨上前看一看自己是有情人还是无情人？”
林芳菲没有上前，却问：“你既不是无情人也不是有情人？”
朱子瑞叹息一声，“我本该是有情人的！”
林芳菲笑道：“怕是个多情人！”
朱子瑞心中无奈，本想着自己不能让睡莲盛开，找个有情的姑娘让这睡莲盛开也是可以的，奈何都说痴情于他，却都不是真正的有情之人！
林芳菲走上前去，“我去试试也未尝不可！”她蹲在水潭边，伸出头去，潭面浮现她的面容，只见一点涟漪自她倒影中的眉心漾开，渐渐变成漩涡，湖中的水倒灌入她的影子之中。
林芳菲一个恍惚，似乎又看到了自己提剑刺穿红衣男子胸口的画面，鲜血染红了她的眉眼，她却始终没有看那男子一眼。
一旁的朱子瑞看到合欢池中的动静，惊得起身向林方菲走去，只见潭水倒灌入林芳菲影子的眉心之中，一朵睡莲也涌入其中，花瓣啪的一声绽开。
潭面上凝聚出了一面水镜，朱子瑞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芳菲，“竟是个冷心冷清之人！”
朱子瑞抬手轻拍林芳菲的肩膀，林芳菲抬手擦了擦眉眼，似乎还有温热的气息留在上面。
朱子瑞见她有了意识，忙说道：“传送阵出来了，我们快走！”
林芳菲回过神来，取出出境玉符，与朱子瑞一起跃入了水镜之中。
不过片刻，水镜便落回池中，溅起点点水花，池中除去少了一朵金色的睡莲花苞，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二人一出传送阵，白玉葫芦腾空，瞬间没了踪影，在传送阵守株待兔的几人并没有发现他们要等的人早已离开。
宝华城内，林芳菲踏上了回明华城的传送阵，朱子瑞站在传送阵外，朝林芳菲挥了挥手，道：“林姑娘，有缘再见！”
林芳菲回以一笑：“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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