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在怕鬼?

王二见王狗蛋站着不动,耐心耗尽,决定自己动手抢走林芷手里的粮食。

他先前之所以一直让狗蛋动手,不过是为了让狗蛋改掉心软的毛病。如今灾荒日益严重,没有粮食的人,要没有心才能活下去。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或许手段会更残忍。

林芷看着逐渐逼近的王二,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她知道中年男人不会同情她。装惨示弱的手段对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是无用的。他们不会要她的命,但他们必会夺走她的粮。

怎么办?

林芷一时没了头绪,习惯性地用左手拨弄右手腕上的珠子。这是她凝神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但此时却摸了个空,她再次意识到这已不是她的身体。

想到珠子……

林芷抬头看了一眼王二和王狗蛋头上用来固定头发的簪子。她先前匆匆一扫,还未曾留意这簪子的特殊性。

此时再次观察时,她才发现这两根簪子和她的那串珠子用的是同一种材料——桃木。

她原先手腕上的那条桃木手串,是她奶奶亲手给她做的。她奶奶有点迷信,认为桃木能辟邪,使任何鬼怪邪祟都不敢靠近。

那么,王二和王狗蛋头上戴的桃木簪子,是否含有这层意思?

林芷不是十分确定。

但除了这两根簪子,她还发现了王狗蛋腰上系着一个辟邪的符箓。

先前王狗蛋的上衣损毁了,此时他并无上衣可穿,所以他一直隐藏在腰间的符箓便十分清晰地显了出来。

看见桃木簪子和辟邪的符箓后,林芷若有所思。

古人对超自然现象十分恐惧,尤忌鬼神。或许她可以从中谋划一二。

当王二与林芷只有一步之遥时,林芷反而镇定了,收起了脸上的眼泪。

她目光幽幽地看着王二,语气有些瘆人:“大叔,你见过跳跃着的蓝色火焰吗?凭空出现的。”

王二脚步一顿,面色隐隐发白。他是见过的,在一个漆黑的山林里。村里面的老人都说那与死去的人有关,因为它常常出现在墓地。

林芷见状,心里有了估量,继续带着诡异的语气编造:“我见过哦,昨晚刚见的。大叔,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俺不知道。”王二目光惊恐,极快地否认。

“你骗人。”林芷语气一厉,瘆瘆地开口,“村子里的大人明明都知道那是‘鬼火’。”

林芷看着王二,忽地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大叔,你说那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王二瞳孔骤缩,额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的喘息声明显急促了几分。良久,想到粮食,他才心神一定,松开了惊惧间紧握的拳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二阴恻恻地看着林芷。

虽然他此刻心里惶恐,但他看着粮食,仍然强硬地开口:“少在这里弄虚作假,你的粮食俺要定了。”

林芷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发愁。这人明明被吓得厉害,却依旧对粮食毫不松口,可见他对饥荒的恐惧远甚鬼怪。

所幸,她并未想着用虚假的“鬼火”吓退两人,拖时间罢了。但她从王二对鬼怪的反应来看,这朝代的人比她想象中的更为信奉与畏惧鬼神。

林芷收敛了自己瘆人的笑容,却开始吓人地反问:“据说‘鬼火’是亡灵的引路灯,这引的不知是已死去人的亡灵?还是将要死去人的亡灵?”

王二和王狗蛋均被唬得一跳,王狗蛋更是急道:“你这女娃别胡说。”

王二一抹头上的冷汗,盯着林芷的眼睛隐隐发暗,下了某种决心:“你……”

但他话未说完,便被林芷打断,她的态度软和了一些:“小芷没想留着这袋粮食,但小芷想吃完最后一顿饭。”

“若你们连这个机会也不给小芷留,恐怕今年七月,你们将不得安生。”

王二刚要伸出的脚有些发虚,王狗蛋却还在那里愣愣道:“为何是七月?”

林芷阴沉着脸,却露出了两个梨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因为中元节那天,会有一只饿死的小鬼敲开你们家的大门。”

“这……这……”王狗蛋被吓得连连后退。

王二见王狗蛋靠不住,忙镇定了脚步,看着林芷,色厉内敛道:“活人俺都不怕,死人……死人俺也不怕。”

“哦……”林芷轻笑,语气一扬,“是吗?你不怕活人,不怕死人,那鬼呢?”

王二撑着面子,外强中干地说道:“俺……俺不怕。”

林芷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开口:“你不怕,那你的家人呢?不怕一只小鬼的报复吗?听说饿死鬼对生前抢了她吃的人怨念极大。”

王二还未开口,王狗蛋便瑟瑟地拉着他的衣袖,小声地囔囔:“二叔,俺怕鬼。”

王二瞪了王狗蛋一眼,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闭嘴。”

随后,王二不再言语,他定定地盯着林芷,不知在想什么。

林芷感受到王二目光里的审视,虽面上毫无波澜,但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

虽然她表现得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但也架不住一切是她凭空捏造的。怪力乱神之事,没有实物为证,不能眼见为实,那么,言语的讲述是有些空白的。

长时间的静默里,就在林芷以为王二不会答应她要求时,王二却开口了:“你吃完一顿后,剩下的粮食都归俺们。之后你是人是鬼,都与俺们无关,你可答应?”

“好,我答应。”林芷点头,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无论之后原主的家人是否来找她,她至少填饱了肚子,可以生存的时间变长了。

王二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只是因为林芷那些吓人的话而松口,他退让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林芷。

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眼前的小姑娘有些不对劲。无论是前后的反差,还是在面对他们时的镇定自若,以及谈论鬼神时的面不改色,都足以看出这个七八岁的孩子有问题。

而且他坚信,做人留一线,做鬼好见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更何况,他现在对一个孩子也下不了死手。

王二等了片刻,见林芷依旧抱着粮食,久久未有动作,有些不耐地说道:“你怎么不吃?”

林芷打开了袋子,露出了一角,无辜地开口:“大叔,这一袋全是粟米,要用水煮,煮熟后才能吃。”

王二面色一黑,看着林芷,考虑是否要改变主意。

“大叔,若你变了卦,小芷也会变的。”林芷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打断了王二的想法。

但王二看着林芷怀里只有一袋米,并无其他工具,脸色又黑了一个层次,语气不好道:“所以……”

“所以就麻烦大叔帮小芷找一个锅,再弄点水,谢谢。”林芷嘴角一咧,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笑得十分可爱。

但王二却觉得她这般模样,像极了做了坏事的小恶魔,咬了咬牙,恨恨道:“你是不是还想让俺顺便帮你找些柴火?”

林芷笑容依旧:“若大叔愿意,也可以。”

“你想得美。”王二吐出一口浊气。

这时,王狗蛋弱弱地出了声:“俺可以去找柴火,俺怕鬼。”

王二听见他的话,感觉心里的火更旺了,转头对着王狗蛋便是一声呵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哦……”王狗蛋默默地低下头。

既然已答应让林芷吃一顿饭,王二即使不耐,却也不介意帮她寻一只“锅”。只是他看着古里古怪的林芷,又看着一旁有些憨傻的王狗蛋,叹了一口气。

“俺可以帮你去找,但俺要把你绑起来。”王二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绳子。他怕自己走后,王狗蛋看不住人,心一软,就被那丫头忽悠住了。

林芷看着绳子,眼神闪了闪,没有犹豫,开口道:“好,你可以把我绑住。”

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王狗蛋虽然憨,有些心软,但却不傻。若她逃跑,激怒了两人,对她没什么好处。

由于林芷坚决不和粮食分开,王二只能把她和粮食绑在了一块。

王二在去寻锅之前,把王狗蛋叫到了一旁,轻声地嘱咐了几句。

林芷看见这一幕,虽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她猜无非就是那些不给她松绑、不让她逃了之类的话。

直到王二走了,林芷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从她睁开眼、醒来的瞬间,神情就一直紧绷着,不停地和两人周旋。特别是王二,让她倍感压力,那人的善恶就在一线之间。

如今他不在,除了不能逃走,她更想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朝代,原主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从这具身体消失了?

看着不远处一直紧盯着她的王狗蛋,林芷若有所思,或许从他身上能初步的了解原主和这个世界。

“狗蛋叔……”林芷再次挂上了无害的笑容,但还未待她询问,便被王狗蛋一脸惶恐地打断。

“别……别这么叫俺,你现在别说话,二叔说,你这女娃一开口准没安好心。”

林芷脸上的笑意一僵,她这次还真没其他算盘,了解原主和这个朝代怎么能算坏心思呢。

林芷很快挂上了笑容,仿佛没听到王狗蛋的话一般。脸上仿若带着孩童的懵懂,疑惑地问道:“狗蛋叔,我们都快饿死了,上面的人不发救济粮吗?”

王狗蛋原是不打算理会林芷,但听到她的话后,眼里冒光,急切地问道:“救济粮?什么救济粮?”

林芷心一沉,连救济粮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简直遭透了。但她没有立即解释,反而夹带私货地询问:“现在是哪一年?”

王狗蛋未做他想,随口说道:“建和十七年。”

这种记年方式与古代类似,林芷暗想,便接着问道:“什么朝代?”

“申朝。”王狗蛋回答完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便有些不满道:“你还没告诉俺什么是救济粮。”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林芷想到先前两个问题的铺垫与答案,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件事:“现在的当权者是谁?”

却没想到这一次王狗蛋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是当权者?”

“执掌大权的人。”

王狗蛋挠了挠脑袋,眼里有些迷惑,不是很肯定地说:“应该是世家的人。”

“世家?”林芷不解,“没有皇帝吗?”

“有。”

“皇帝是谁?”

“建和帝。”

林芷低头沉思。

申朝,建和帝,世家,傀儡皇帝……感觉莫名的有些耳熟。但她又十分确定华夏五千年的历史,未曾出现过一个叫申朝的时代。

所以,她究竟到了哪里?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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