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手忙脚乱了半天，才从榻上爬起来。
折琢整个人也清醒了，尾巴钻出来之后，魔兽体质似乎闹够了，虽然耳朵尾巴并没有缩回去的意思，身上的温度却是明显回退了。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封澜身侧，封澜目光注意到他腰上的弁星剑，便问：“此剑，你是在何处寻得？”
折琢老老实实撒谎道：“晚辈当日在信陵山庄时，机缘巧合之下，偶然获得。”
他忍不住抬眼去看封澜，清冷锋利的仙君白皙的下颚线条，柔软微抿的薄唇，再到静静看着他的鸦青色撒着淡金的眼睛。
对方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竟也没有追问。
五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于凡人而言，五十年已经足够走过短暂又漫长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光。
于修士而言，五十年可能仅仅是弹指一瞬，也可能是一万八千多次看着更漏流到天明的漫长岁月。
就在折琢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里，修仙界却是真真切切已经过了五十年的光阴。
折琢有点受不了和师兄相对沉默，遂尝试搭话：“封仙君来舆洲，可是有什么事务要办？宗门各位长辈近来可还安好？”
折琢不知道自己一张口，就暴露出了问题，封澜也没有表现出来，让折琢察觉到，只依言答：“无事，只是来看看酒楼的生意。家师远游未归，几位师叔一切都好，长老师伯均已仙逝。”
封澜不着痕迹地盯着青年的反应，清晰看见对方随他句尾话音落下瞳孔微缩，面色一白。
封澜忽然转移话题道：“你灵流紊乱，既不愿医治，不妨我替你输些灵力，助你调理一番。”
折琢还没跟上他的话头，封澜就不由分说地擎住他靠近对方那一侧的手，修长两指翻按在他腕上，折琢登时一惊，封澜却并没探他的脉，真的只是顺着灵流运转轨道，朝他灵脉中缓缓输送出小股灵力。
可以从灵流运转状况发现，折琢这个经脉状态其实还挺不错，顺利的话，甚至不久就可以结丹了。
折琢微愣，但也没有反抗，他犹豫了两秒，犬尾在身后无意识地拍打了两下床榻，还是不想放过刚才那个话题：“仙君……晚辈斗胆一问，那魔尊是否当真如传言所说，在仙门当中安插了魔修细作，一手缔造了数起灭门惨案？”
封澜道：“细作是真，惨案确有，但并未灭门。”这句话，他没有详细解释，转而道：“渡渊一役后九派的确元气大伤，近年我一直在九洲调查暗线名录，细作身份已尽皆摸清，其中大部分如今业已除去。另外，我们还得到了一个消息。”
折琢四只耳朵都认真听着，封澜忍不住瞥了眼他发顶轻轻抖了下的立直犬耳，那绒耳中的青蓝色幽火稳定而轻快地跃动着。这邪异的部件，长在眼前神情温润的青年身上，却能衬托出一种诡异的乖巧感。
甚至于，显得柔软可爱，看起来手感应当会很好。
封澜一边输着灵力，一边继续道：“魔尊，似乎在找一个东西。此事目前只有他的几个心腹下属知道。”
折琢问：“是什么东西？”
封澜道：“无尘卷的残片。”
见折琢眼中浮现些许困惑的神情，封澜心中已然有数，解惑道：“无尘卷，是伴随五十年前上古焚天秘境一并出世的传说之物。”
“众所周知，渡渊魔尊的原形应当是传说中的上古祸世之魔——焚犾，其形似狼类犬，背覆麟甲，身具九幽青冥之火，能焚烧万物，寻常刀枪法术皆不可伤其身，但，唯有一物例外。”
折琢凝重点头，便听封澜道：“据线人得到的情报所述，五十年前焚天秘境现世时，有一散修在西域漠洲观见高空神异显灵，此人声称自己亲眼看见两片散着五色霞光的无字卷宗虚影，并有一神异念头指引他：找到上下两片无尘卷，将其拼合起来，就能得到重新封印和杀死上古祸世之魔的办法。”
上古时代，是还没有绝地天通之前，人神共处的洪荒年代。
魔，则是自从上古以来，人与神的共同敌人。
虽然当今世间的魔气和灵气稀薄，不能与上古时代同日而语，上古之魔也无法如曾经一般能够随意毁天灭地，但如今，上古之魔重新临世，上古的神祇遗留的对抗之法伴随其一同出世，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折琢明白了：“所以魔尊才要找无尘卷。他是想要先下手为强，把它先行毁灭掉。”
封澜微一点头：“相传无尘卷分为上、下两片，下阙我们并未发现踪迹，但上阙的下落大抵能够确定，就在漠洲一带。”
折琢道：“魔尊是否知晓此事？”
封澜看着他，眼角微带笑意：“魔界先前在漠洲的探子，早已被我处理干净。虽应不久当有新的魔修潜入搜寻，但目前他们对此事必定一无所知。”
封澜并不常笑。折琢得了他一个微笑，微微低下头，心里也莫名高兴松快几分。
封澜收回手，起身道：“你……现下不便出门，这些灵力能助你调和灵息，灵流匀稳之后，兽症当会自行消失。替你付了三日的房费，若无他事，我先告辞了。”
折琢抬头，发现那犬尾竟不知什么时候又自己缠到师兄身上去了，他不知道怎么控制，赶忙徒手把尾巴拽回来，道谢又道歉地把人送别了。
……其实并不是很想师兄走。但是两个人待在一起，总有一种欲语还休的诡异气氛。他知道师兄态度不对，自己也完全提不起哄骗对方的心情，在师兄面前更是破绽百出，但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谁也没有问。
折琢关上门，转过身走到旁边更衣镜前，那尾巴此时倒是安静下来了，恹恹地垂在身后。
折琢看着尾尖上和两耳中的青蓝色冷火，若有所思。照师兄方才所述，此火或许就是那所谓能焚烧万物的九幽青冥之火，若是魔尊能够将之作为武器使用，那他是否也可以尝试一下？
折琢闭眼感应了一会，果然和控制多出来的零件一样，他暂时还完全摸不到章法。
他也没有纠结，打算回去榻上调息，先把耳朵尾巴这些配件重新收回去。但在离开镜子之前，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方才没有留意，这张脸……似乎较数日前在河边看见的，略有细微的不同。若说最初看起来是十七八岁上下，现下则看起来有十九二十了，身形拔高了一两寸，五官长开了些，愈发深邃挺拔了两分，也看起来……更像自己了。
折琢蹙眉，这具身体受到了自己特殊体质和内在灵魂的影响，此后恐怕会愈发向自己原来身体靠拢，直到变成自己原先的样子。
放任这样变化下去，恐会有些麻烦。
思及此处，他抬手掐诀在自己身上施了个简易的定形术法，这术**效近似幻形术，不能真正阻止身体形貌的变化，但可以在外在表现上暂且维持现在的状态。
折琢在客栈里老老实实待了三日，终于在第三日打坐结束时发觉，自己身上的犬耳和犬尾终于缩了回去。
舆洲是仙岛，较信陵灵气浓郁很多，再加上封澜传的灵力储备，折琢三日修行一日千里，到了第三日更是直接顺利结丹，修为直逼金丹前期大圆满。
若是旁人看了这闻所未闻的修行速度，大概会惊掉下颚，但在折琢此时的情况下，其实已算正常，或者说……若非折琢不愿意去修习魔功，否则他此时的功力或许还会更上一筹。
窗外淅沥之声不绝，依稀传入耳中，折琢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抬起窗檐朝外看去，雾雨氤氲，微凉的湿润气息透过脸颊，舆洲竟是下起了小雨。
折琢找掌柜的要了把油纸伞，撑着伞出了街独自慢慢地走。
下了雨，街上冷清许多，酒肆红楼仍灯火通明，廊下挂着亮红的灯笼。雾色泛着温柔的黛青，青石板路面湿亮平滑，折琢缓步穿行过街巷，或许是才和师兄等故交旧友见了不坏甚至有些好的面，他心情尚且不错，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和平静。
转出这条街，经过一条白玉长桥，折琢抬眼看见了一座四层酒楼，占地不小，牌匾题着大字挂在楼外，名字却很诡异，蓦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上书：“天爻楼”。
那三个字的书法走势还很眼熟，细看出锋和顿笔，很有些像他师尊云寂他老人家的手笔。
折琢微顿，站在外头打量了一番，确认这地方应当确实是酒楼没错。大门外站着迎宾小厮，从一楼往里看，还有小二打扮的人端着面碗，在席间穿梭上菜。
门口的小厮见他在门口停顿了几秒，便迎上来问：“客官您几位，有无预订？可是要进去？”
折琢不好意思道：“不了，我只是路过。”
他现下可身无分文，独自时也并无去酒楼花销的习惯。想是他或许过于惦念师尊笔迹，一时多虑了吧。
折琢没再多想，转身离开了此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讳疾忌医（3）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