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捕风捉影(1)

几日后,魔界,魇洲玲珑阁。

魔界疆域辽阔,魔口却不多,或许由于入魔之徒多桀骜不驯之流,天生魔族又孤僻高傲,魔界中人多性嗜独居,只疆域中部几个州域:魇、憎、忌、悔、湮五州拱绕魔界尊主的巢穴,人口密集,发展得尚算繁华。

玲珑阁是魇州最大的魔界交易拍卖会所,穷极天下的天材地宝,三教九流的消息,只要来客能有手段门路,或者有诚意以足够有价值的东西交换,想要得到的,大部分都能从玲珑阁中找到。

这种堪称魔界半个讯息流中枢的地方自然是掌握在魔界尊主的手里的,玲珑阁背后的实际控制者正是渡渊魔尊的左护法。其外在建筑群雕梁画栋,内部布置奢靡华丽。此时,玲珑阁各层有序运转,一层大殿中各路妖魔鬼怪人头攒动,拍卖会场虚掩的入口处不时传出震耳欲聋的热闹动静。

玲珑阁顶层,以特制紫油梨木屏风隔断的独立厢房内,一个身影悠哉游哉靠在美人榻上。这人细眼弯眉,身披紫光绫罗袍,发簪翎羽,正是渡渊魔尊左护法的得力下属,玲珑阁明面上的执行东家,裴商。

魔尊折渡渊疑似喜欢打扮考究的美人,手下下属多是些容貌招摇之辈。叛入魔界为尊之后,司洎云三番五次过来骚扰他,折渡渊也乐意偶尔敷衍他一下,可能也是看在司洎云那一贯的花孔雀行头的面子上。

魔修大都不是老实好相与的角色,是以玲珑阁中暗处裴商的眼线繁多,时刻提防着有人砸场造反。裴商人虽坐在这里,垂至耳畔的雀翎却在监听着各处暗卫传达的实时动静。

裴商翘着脚兀自拿羽翎扇扇了会风,侧身去拿一旁矮几上的点心,猝不及防捞了个空。

裴商疑惑看去,发现茶几竟不知何时移动到了数步外的地方!就在此时,一柄雪亮修长的剑身抵在了他的颈边。

一个清润温沉的男音蓦地在他靠着的榻后响起。

“刀剑无眼,还请不要轻举妄动。”

裴商心下一惊,此人居然完全没有让他察觉到一丝气息,神不知鬼不觉绕过所有人,出现在他身后!

此人修为实力,不可小觑。

裴商见来人没有马上一剑封喉他的意思,谨慎问道:“阁下何人?光临敝府不知是有何贵干?”

这不速之客手上剑纹丝不动,嘴上态度还挺好:“叨扰东家,我来问一些消息。”

裴商自然回答:“但问无妨。”都用这种方式问消息了,问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寻常的消息。

果不其然便听对方开口道:“我要知道魔尊近来的所有动向。您是左护法手下一把手,必然知道左护法最近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您说呢?”

裴商闻言一愣,找尊上?哪个州来的魔修,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

裴商被勾起好奇心,想扭头去看此人是何方神圣,对方察觉他的意图,颈上抵着的剑更紧了两分,逼得他动弹不得。裴商余光只能看见白色的一片衣角,他默默低头看了一眼剑,忍不住猜测道:“不对……你不是魔修,你是仙修……?”

那人道:“我的问题,东家答是不答?”

裴商虽然受制于人,但还是好整以暇道:“尊上的消息,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小刺客就能随便得到的。阁下固然修为高深,但小人再怎么说也是左护法大人的直系下属,我若死了,左护法大人那边自然会立即知晓。阁下大可以当场杀了我,只是不知,是阁下的脚程快呢,还是左护法大人和尊上那边的消息到得快了。”

身后的人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裴商正觉这人还怪好说话,结果下一秒身后的人蓦然发难,变剑为数指在他灵脉命门处一按!

裴商脸色骤变:“你往我经脉里放了什么?”

他忽感经脉中灵力滞涩,一股诡异的魔息钻入他的经脉中游走,激起人本能的战栗恐惧。

白衣人道:“只是一缕魔息而已,东家不必紧张。还请东家解答我的问题,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裴商面色青白交加,不会对他做什么?此等邪异恐怖的魔息,他平生未见,除了尊上身上的魔息尚可匹敌一二,他从未在其他地方感受过,此人究竟什么来头?!

裴商立时看出来,到了这种层级,显然不是自己这类小喽啰可以插足的了,龙虎相争,他在场外看着就是,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裴商凤眼微眯,勉强镇定下来,道:“尊上平日见了什么人,都做了什么,阁下您即使想知道,属下也无法事无巨细地得知。不过,若属下了解得不错,尊上最近并未出门,至于左护法大人,她近来隔段时间就会去湮州赤霞陵一趟,想必是得了尊上的吩咐,阁下可去那处寻找机缘。”

体内诡谲魔息蛰伏,他识时务地道:“阁下尽管放心,属下必然不会透露您的行踪。”

这人正是得了上古魔息传承的折琢。折琢知道此人所说应当不是作假,便收了剑,出了玲珑阁顶层厢房,折琢便打算离开此地。他不打算引人耳目,沿着不起眼的大堂旁侧楼梯下楼,忽然听见身旁过路两个魔修的交谈声:

“哎,听见动静了吗?居然有仙修闯进角斗场上去了,你说这人怎么想的?”

“这仙修也忒不自量力了,进了玲珑阁的地下角斗场,他就是大乘金仙来了也得连骨头带皮地把人留下喽。”

两人正聊两句,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他们,转头一看,是个面貌被用修为模糊掉了的白衣修士,礼貌问道:“叨扰二位,请问地下角斗场怎么走?”

玲珑阁地下角斗场,听名字就知道知道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遵纪守法的地方,再加上此地可是魔界,必然比修仙界来得更加暴力血腥。

折琢心下微沉,从角斗场的入口侧门走入,紫油梨木制成的玲珑阁后门关上后,一扇黝黑厚重的石门感应到有人走入,缓缓开启,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声从门内贯入耳中。

占地壮观的角斗场内,光线昏暗,肉眼数不清有多少魔修,一眼望去几乎都带着好战嗜杀的兴奋表情。他们的目光聚集在以熊熊魔焰环绕照亮的宽阔擂台上,一个修士站在正中,四周围满了虎视眈眈的魔种妖兽。

这些怪物属于人为催化成魔,未开智的低级妖兽,战斗力不可小觑,而且看样子是玲珑阁专门培育的新品种。正对着那修士,虎视眈眈的妖兽身上电光缭绕,面露凶光,它侧后方那妖兽则口衔火珠,显然地上那一圈火就是它的杰作。

此时妖兽脚边围拢的魔修迫不及待叫嚷道:“快点,上啊,给这凡修点颜色看看!”

折琢微微蹙眉,待看清擂台中心那人面貌之时,狠狠吃了一惊。

是司洎云!

司洎云虽然也修一点剑术,但本质是符修,平素不爱主动打打杀杀,要他主动上去打擂台,还是魔界黑市的擂台,除非吃错药,否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管司洎云此时为什么跑到这里,放他一个人赤手空拳在上面和这些凶残妖兽对阵,不死也要重伤,眼看那些妖兽蓄势待发,折琢赶忙飞身一跃上了台。

蓦地一个人出现,司洎云猝不及防,下意识后撤半步,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他也不管,立时惊喜试探道:“琢?是不是你?!”

台下的魔修就不觉得“惊喜”了,纷纷不爽地抱怨起来。

“谁让这人上去的?”

“还打不打了?”

“裁判呢,快把这人拖下去啊!”

“来得正好,把他们一起咬死!”

折琢只来得及转头看了司洎云一眼,此时不回答也算是最好的回答,司洎云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那边妖兽已相继扑了上来,折琢剑光扫过,荡开司洎云背后妖兽,司洎云朝身前振袖一挥,数道金色暴击符箓飞掠而去,一接触到妖兽就纷纷炸开!妖兽被激怒,冲至近前的喷出火雷,司洎云仗着符多,暴击对轰,将那妖兽拍飞出去,但更多妖兽自其身后喷着烈火冲了上来,旁边妖兽前掌双足一蹬电光袭来,台下魔修嘲笑道:“看是你的鬼画符耗完得快还是死得更快!”

此时折琢方将背后十数只妖兽斩杀,入魔妖兽尸身却腾起红紫色烟雾,直直汇入尚且活着的妖兽身体里——那些妖兽身躯竟然膨大起来,外甲愈加坚固,火焰烧旺,电光泛紫。

弁星剑在空中汇出天风回雪剑阵,数不尽剑意虚影劈下,一半攻势却为绛紫色妖气化开,司洎云暗自咋舌,当即一掌拍下,控制符箓灵流攀升筑起金枝困笼屏障,金枝上灵光明灭,在数十头妖兽不间断冲击下逐渐支促。

折琢见情况不好,转眸和司洎云对视一眼,司洎云被他看得一愣,折琢却不再犹豫,他不想鏖战,当机立断跃上金枝困笼,浓郁的上古魔息自手涌出,简单粗暴地被折琢当做灵流暴击,朝兽群轰击过去!

台下魔修只觉一股恐怖的深渊气息蓦然席卷全场,数十头刀枪不入的魔种妖兽转瞬间变成瀣粉,地上唯余零碎绛紫色妖雾兀自蒸腾。

偌大角斗场像被人按了暂停键般鸦雀无声,折琢见魔息果然确实有用,微微松了口气,困笼随着敌人的消失逐渐解体,折琢随着跃身下来,司洎云见他回来,默默把张开的下巴合上,折琢也不废话,示意出口方向道:“走。”

台下半晌无人敢说话,魔修不似仙修喜好追究前规后果,发现是实力恐怖的硬茬,不想招惹的当然自动闭麦,折琢也不想纠缠,和司洎云二人径直离开,一路畅通,角斗场中魔修见了那可怖的魔息,生怕被他心情不好赶尽杀绝,也一哄而散。

无人看见,其中一个周身掩在黑袍中的魔修唇角饶有趣味地一勾,悄悄追着二人离开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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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骄子被魔尊夺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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