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者闻言回头看他，道：“你不是信陵城人？这里是信陵山庄啊，城主府邸那边便是。”
他努了努嘴，示意折琢，草帽下的一双眼似笑非笑看他，道：“今年是哪年，不知道？”
折琢道：“见笑了，我有臆症，被家里人赶出来了，记忆不好，劳烦兄台告知一下。”
垂钓人道：“按中州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
折琢一听，心凉了半截。
竟是距那日门派大比，已过五十年之久！
等等……所以，他确实是死了？
折琢心不在焉，拱手一让，道：“感谢兄台解惑。”便打算离开，垂钓人看他反应，心下有底，却忽然抬手摘下草帽，朝他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留步。”
折琢回头看他，却听对方道：
“小兄弟，是修界九派中人吧。”
折琢微微一惊，那人体谅道：“只有九派弟子，才行此礼手势。”
习惯害人，折琢有些尴尬，单看此人装扮，大概是散修，只是没想到第一次遇上人就是修者，索性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折琢苦笑道：“兄台好眼力。请问怎么称呼？”
“鄙姓司空，单名一个旻字。”
折琢乍听有几分耳熟，但又不确，思索两秒，觉得自己坦坦荡荡，但说真名也未尝不可，便道：“司空前辈唤我折琢便好。”
司空旻收了杆，也不钓鱼了，兀自理着线头，闻言差点把线劈断在手上，蓦地道：
“zhezhuo？哪个折哪个琢？折渡渊？”
折琢奇怪道：“过刚易折，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折琢啊。折渡渊是谁？”
司空旻愈发诡异地看他两眼，兀自捏着钓竿，似乎有几分警惕，但又想通什么，好奇道：“折兄弟，你果真患有脑疾？三十年前，魔尊在魔界渡渊称位，他出身天爻宗，本名不就唤折琢么？”
折琢看对方若隐若现怜悯神色，又看自己打扮，似是将他误以为是和那劳什子“魔尊”同名的什么小透明倒霉蛋了。
不过倒是也正常，正常修者，又年轻，特别还是出身九派的，应当不会取疑似和知名魔头同名的名字。
折琢微微张口，他抬手摸摸后颈，不知道怎么解释，确实有几分像脑疾患者，微微凝滞道：
“我……”
三十年前。
魔尊。
天爻宗。
折琢只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他脑子好像宕机的玄玑镜，一时无法把这些词语联系起来，细想背后代表了什么意思。
气氛有几分僵滞，就在这时，有一人沿着城隍庙后头堤上寻来，那人粗布蓝衫，一副穷书生样子，往两人这边喊：
“喂——阿琢——”
见两人回头，那书生奔过来，径直来抓折琢，朝他道：“阿琢，莫闲聊了，庄主管事发救济粮了。”
折琢被拉着走了几步，转头看司空旻已收好包袱，在一旁扶着草帽挑眉，“折兄弟，回聊。”
信陵山庄，坐落于信陵城，以城名命名，顾名思义，庄主必是非富即贵。
折琢被书生一路带到山庄里面，转过大门，绕过照壁，前庭空地上聚集了几拨人，都是寻常布衣打扮的青年人，身形都同他们一样，有些瘦削，应当家境不会好。
山庄管事被围在中间，煞有介事地示意所有人安静，几个小厮从府中抬着家伙事走出，搭了一个台子，周围人有序排队，便开始分发粥饭。
折琢心道，这信陵山庄的庄主，貌似还挺心善的？居然分发如此之多的粥食，且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
他原先早已辟谷不食，今非昔比，确实颇有几分饥饿，见状便也随着领了一份，同那蓝衣书生一并在一旁吃了，把碗筷交还，就可以离开。
所有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折琢注意到，交还碗筷时，有一小厮站在一边拿着账本点人记数，不知是在具体记录什么。
折琢喝了粥，只觉微微周身有些晕眩发烫，心下估摸着可能是饿得狠了，乍食之后的副反应。
他这回留了个心眼，出了信陵山庄，不着痕迹地朝书生问起原身信息。
据那蓝衣书生说，原身确实是名字里有个琢字，只不过另有个姓氏，但他平时都是被叫阿琢，姓氏不太清楚。
那蓝衣书生名唤阿俞，据说他们名义上是那信陵山庄挂名的家仆下人，实际上都是信陵山庄救济的孤儿，每日会放饭，供给他们基本吃食。
不过信陵山庄有两个规矩：
首先，他们这些人，被规定二十岁以前，必须每天都去吃救济粮，此为一；
二十岁以前有几率被选做山庄的正式家仆，没被选中的，二十岁以后就不允许再踏入山庄，此为二。
所以像他和阿俞，最迟明年就要自谋生路了。
折琢微微敛眸，这些规矩……实在有几分奇怪。
为何一定是二十岁？这年龄除了加冠以外，有什么特殊意义？
若是在修真界，还可勉强和一件事搭上边，那就是修仙资质。
都说二十岁以前没有引气入体的，这辈子就没有入道的可能性了，这就是因为，修者在二十岁以前，是灵根的潜伏&成熟期，二十岁以前没有觉醒灵根或是没有入道的，都尚有机会，二十岁以后，一切就定型了，除非人工改脉改灵根，否则再不可能有什么转变。
折琢微微一哂笑，或许凡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特殊讲究，也说不定。
信陵山庄占地面积大，坐落于信陵城的边缘位置，两人沿着信陵山庄外墙一路往城里走，肉眼可见的建筑拥挤起来，人流量也逐渐增多。
折琢原以为大概就是一座小村镇规模，看样子这座城并不很小，甚至街上还有零星衙门官兵巡逻。
若是这五十年来没什么大变动的话，依折琢的了解，现如今中州五陆当是仙凡一体的执政方式，既有衙门，那么信陵城应当离修真界不会很远。
折琢心道，难怪会这么容易就遇上散修。
说不定……还能很快遇上熟人。
折琢想到此，不由得回想起司空旻的话，心中疑虑更深。魔尊，折琢能确定，五十年前是没有这号人物的。当时修真界，仙界是一家独大，魔界在高阶魔物近乎死伤殆尽、销声匿迹的历史遗留问题下，一直可谓是一盘散沙。
那么这魔尊，必然是在折琢死后出现的人物。
况且那司空旻说，那魔尊出身天爻宗，还和他同名，天爻宗不正是折琢的宗门吗？他师尊是天爻宗掌门云寂，师兄是天爻宗首席大弟子封澜啊。师兄给他准备的成年礼梨花醉，还在天爻宗最高的梨树下埋着呢。
天爻宗总不会有第二个和他同名同姓的折琢吧。
可是折琢又没有真的脑疾，他若是三十年前真走火入魔叛逃魔界，做了魔尊，自己怎会不清楚？
况且，他本人貌似还死在了五十年前。
折琢眼皮重重一跳，心道，等等。
……五十年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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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信陵剑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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