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玉沉默半晌,似乎没有想通又问道:“你爹不日便会班师回朝,只要他一回来,所有事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囚禁你姑姑,遮蔽她的双眼,到底图什么?”
谢君意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抿了一小口,凉的。她又放下了。
“还能图什么,图谋不轨呗。”谢君意开玩笑道,想要缓和一下叶如玉那紧张的心情。
叶如玉与谢君意不一样,叶如玉是典型的深闺贵女,自小被宠着长大,即便在外祖父叶臻和父亲谢如风的影响下,对一些政事耳濡目染知道不少,但是总归想得没那么深。
可谢君意不一样,生来就有那么大的家业需要支撑。
家业大会让人富贵如意,但是家业太大就会让人觊觎和恐惧。因此她生来就注定如履薄冰,外祖父和父亲也从未因为她是女儿身就要求她学习女红女戒相夫教子过平平淡淡的一生。
男儿学的她谢君意学,男儿不学的她谢君意也学,甚至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所以,一切思量尽在谢君意心中,但是对自家娘亲,她只希望娘亲平安喜乐。
相信外祖父和父亲也是这样想的,才没有那么拘束母亲的生活。
否则母亲就会明白,眼下并不是让她去相看夫婿的好时候。
紧张的气氛果然因为那一句图谋不轨烟消云散。叶如玉嗔怪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了。”
“娘,你放心吧,等爹回来一切都好了。毕竟他可是打了一场胜仗回来的呢。”
提及谢如风,叶如玉面色微霁,她不知道茶已经凉了,只是提起茶壶给谢君意斟茶,边道:“既然如此,你不该和我说这些。你知道我又不懂这些,帮不上忙。你不如留着等你爹回来你亲自和他说?”
谢君意摩挲了一下杯壁,继续用玩笑的语气道:“那当然是因为,我等不到爹爹啦!”
哐当一声。
茶壶一下子摔在桌子上。
“所以娘亲,还是你跟爹爹说吧。”谢君意抿了口凉茶,映入杯中的眼眸比那茶还冷。
茶水撒了一桌,可没人在意。叶如玉只是眼神愣愣:“什、什么意思?”
谢君意道:“我得罪了太子,太子参了我一本。皇帝在早朝时宣诏,让我进宫陪伴姑姑,顺便去太学进修进修。”
“在这时候?”叶如玉先松了口气,又疑惑道。
叶如玉听谢君意的口气还以为……原来不过是进修进修。
“就是这时候才最要命呐。”谢君意喃喃出声,见叶如玉不懂,她便不说话了,免得说出些不该说的惹得叶如玉担心。
其实说得好听是陪伴几天、进修进修,但就今日入宫那情况,恐怕皇帝的谋算没有那么简单。
也许是谢君意想得太多了,但是在这种局面下,她下意识想到的只有一种情况——
质子。
从古至今,只有国与国打架吃了败仗的国家才需要交出质子以表示臣服和屈辱,而她的父亲,大名鼎鼎的镇国大将军,不日前才打了胜仗,皇帝一旦做出那样的事,寒的就是边关将士的心。
但很奇怪啊,依据谢君意对皇帝那笑面虎的了解,他那人可是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哪怕心里再厌恶再想屠她谢家九族他应该也只敢在暗地里给谢家下点绊子,表面上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啊?
所以……果然有谁在里面横插了一脚。
皇帝不是蠢货,他既然会放任,应该是生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而他估计此刻是幸灾乐祸想要螳螂捕鱼黄雀在后。
那人到底是谁呢?难道夏侯越那狼崽子?
“郡主,圣旨来了!”
谢君意还在想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翠翠的声音随着敲门声想起。
谢君意和叶如玉对视一眼,谢君意伸了个懒腰,语气有些慵懒:“本郡主前脚刚回来,后脚这圣旨就来了,皇上还真是个能掐会算的能人啊。”
叶如玉慌张的看着谢君意:“他是不是要让你进宫了?为娘该如何做?”
谢君意安抚叶如玉道:“放心。现在人人都知道娘在为我相看夫婿,那位不会让我这么快入宫的。”
他为人疑心极重,礼部尚书既入了谢家的眼,就已经被他疑心。
明天的相看,他定会叫人一字不漏的监视,一旦找出谢家与礼部尚书勾结的证据。礼部就要大换血咯。
谢君意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又很快被深藏。
*
经过谢君意在莲花池那么一闹,夏侯越也没有了心思。
两人下了小舟,夏侯越送秦婉往宫门外走。
秦婉偷偷看了夏侯越一眼,见他目光投向远处,眼如深潭,似在想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
在此刻,秦婉忽然又觉得传闻似乎是对的,他就是那般冷冽,仿佛离得近了就会被严寒冻伤。
夏侯越没说话,秦婉也不敢开口。
哪怕她想心中千种情绪,她想问一问:太子殿下怎么了,与安阳郡主是什么关系,今日对她又是何种看法,她又是否合他心意……
秦婉想问的太多了,但是她不敢开口。秦婉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袖口,忍不住偷看夏侯越的侧脸。
小允子看了看一脸少女还怀春的秦婉,又看了看自家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看的太子殿下,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唉哟他的太子殿下诶,人姑娘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您开开窍啊!哪怕是回看一眼笑一下也好啊,您为啥一张冰块脸,到底想不想娶媳妇啦!
秦婉心里也急,眼看着就要到宫门口了,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和太子殿下说上。
不该这样的。
之前明明都好好的。
秦婉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太子殿下!”
秦婉垂眸,手指掐得手心紧紧的,好像疼一点心里就不会那么紧张似的。
听到秦婉的声音,夏侯越微微侧身:“怎么了?”
“太、太子殿下觉、觉得臣女如何?”秦婉说话结结巴巴,眼下两片霞红。
夏侯越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笑了笑,声色温柔至极:“很不错。”
秦婉的脸更红了,像只煮熟的螃蟹。但是她的心却莫名松了口气。
他说她很不错呢,是不是意味啊着,他也有一些喜欢她?
秦婉不想让自己想太多,可是就是忍不住想要去想。
甚至忍不住想问更逾越的问题。
“太子殿下和安阳郡主是、是什么关系?”她终是问了出口。
夏侯越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问他和安阳是什么关系。
因为他和安阳不合是公开的事实,没有人会来问这种事触他俩的霉头。
但要真论起来,他和安阳还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的关系。
不过现在谁也看不惯谁。在互相坑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并且会更加越走越远。
对安阳来说,估计讨厌他讨厌得不行。而至于夏侯越自己,对安阳的行事作风也存有不满。
秦婉看着夏侯越的表情。他的表情像是被问到了十分为难的事情,眉毛紧紧拧成一团。
不久,秦婉听见他声音冷硬:“孤与安阳,形如日月。”
一个白日,一个黑夜,永不相见。
明明秦婉觉得自己应该松口气,但是她心里却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脚步声再次响起,秦婉忙跟上夏侯越的步伐。
她望着宫庭小路,那来时明明那么长的一段路,在此刻却是转眼就到了。
直到快到宫门。
夏侯越停住了脚步: “秦小姐,孤就送到这里,孤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秦婉怔怔的点头。
夏侯越转身就走,没有犹豫也没有不舍。
秦婉有些失望。小允子看了看离开的夏侯越又看了看驻足痴望的秦婉,心里简直恨铁不成钢。
走这么急做什么,多聊几句不行吗?又不要钱!
小允子不忍心自家殿下断了一段好姻缘,忙替他找补道:“太子殿下公务繁忙,白日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才能陪小姐一段时间,这回又要赶回东宫处理急事,小姐不要多心。”
秦婉点头:“臣女知晓的。”
秦婉明白的。他是太子,这个身份就注定他不会沉溺于温柔乡。他的太子妃也必定是要贤良淑德、识大体之人。
宫门口,秦府的马车缓缓驰来。
秦婉独自站在宫门口,马车上一身官袍的中年男人掀开了帘子。
他环看了四周,没有看见其他人,于是问道:“太子殿下呢?”
秦婉朝他行了礼,语气恭敬而疏离:“殿下有事先行一步。”
秦严闻言目光沉了沉:“太子殿下对你可满意?”
秦婉想起太子殿下那一句“不错”,脸颊忍不住红了红。
秦严注意到女儿的小女儿情态,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子有说下次何时与你见面吗?”
这也是秦婉失望的地方。太子殿下并未约她再次见面。
于是秦婉摇头:“女儿不知。但是女儿知道明日他会去哪里。”
“哪里?”秦严立马追问。
秦婉抬头,说了四个字:“安阳郡主。”
秦严表情没有意外,他只是嗯了一声:“我会派人去查。”
秦婉脸上晕染开淡淡的笑意。
从听见太子殿下和他身边小太监的对话开始,她就有了私心。
太子殿下对她的观感很不错,她也想多见见太子。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她想,她总能等到太子殿下为她驻足的那日。
随即,她又有些惆怅:“父亲,您能跟我说说安阳郡主吗?”
秦严表情变幻莫测:“你只需要关心太子,至于安阳郡主,别去惹她。”
秦婉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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