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一大早起来忙活了一圈，终于回到屋子内推开门，跃跃欲试向早已经起居了的太子汇报，“太子，车马都已经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今日他来的或许有些早了，萧清嘉正披上外衫准备推门而出。
阿鬼搓了搓手，没料到，“我以为咱们今日就赶着出发呢，就先跑来问您这里可打点好了。”说着，退了出去，把门带上，复又转回来，探着脑袋，“那仙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赶在个不大热的好晴天。”
萧清嘉一身白衣，道：“今日出发。”
抿了抿唇，让阿鬼退下。
沂合宫内的亭子也是极美的。烟雾袅袅充在水面上，水底下的花草摇曳尖尖角若隐若现，只是太阳还没升起来，湿气扒附在衣角处，久久不愿离去，连带着平日的薄雾青衫都有些重。
白玉兰一夜之间好像开遍了整个池边。
萧清嘉出神地望着水面，水面微波在风中荡漾，像是挠痒痒在人心底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再细细看去，水底是草间相缠有种要将人吸进去的鬼魅气息。
萧清嘉鬼神时差，不是跳下去，而是这样一步步走到水面，走到水中央，再到那一望无际看不见的深底处，被渐渐淹没，到最后连最后一丝发也被吞噬。
出神地探过去手。
“太子！太子！”阿鬼呼哧呼哧地跑过来，闹得动静不小，气喘吁吁，到了跟前，双手撑着膝盖，没半分规矩模样：“太子，咱们要不就挑这个时间点走吧，若是被那皇帝知道了，再想跑可不一定能跑掉了。”
萧清嘉听了声音，伸出去的手指蜷了蜷收了回来，神色未变，“有他的令牌，这次以将军身份出征，有何不妥。”
阿鬼连忙解释：“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帝王的秉性，总是一副撒泼打滚不着调的模样，昨个好容易将人手里的令牌骗过来，若真不想要咱们走，千方百计难以逃脱。”
“怎么说也要头疼一番。”阿鬼叹气：“反正我是真是不想再待着这压抑都是潮湿气的宫殿里头了。”
“就承他那位娘娘陪伴，今日又没得早朝，该走吧？”小心翼翼询问。
萧清嘉终于点头，攥了攥拳头，藏在袖中，到最后兀自松了下来。
关塞莽然。
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离开了吱呀声响的厚重城门，马车也就是普通样式，低调不引人注目。
阿鬼擦了个苹果，难得与外头的守卫大哥两人骑着马磨叽了许久才得空进到车厢，刚要挨着萧清嘉坐下，但拿着苹果的手一顿，换了个方向。
“咱们出来的巧，前后侍卫都被我打点了。”嘚瑟起来，再想办法戳了戳闭目养神的萧清嘉，“太子你知道么，咱们从剑来带回来的那些书籍，我都照着您的吩咐给管事的拿去找些匠工印刷去了。”
“想必不多久就能赶出来不少书籍，也够咱们沂合的看了。”
萧清嘉闭目养神点了点头，阿鬼目光有些但担忧，沉默了一小会儿，趴到白衣面前：“太子，要不然你给我一同讲会儿话吧，咱们沂合的医官说了，你身体不好，肯定是郁气所在，整日板着长没精神气的脸色，也不知谁惹你。”
说着，马车内安静了一瞬。
车轱辘在土路中疙疙瘩瘩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路边好像是有个石子给咯住马车，两人被颠了起来。
阿鬼“哎呦”喊了一声，揉着被磕着的头琢磨太子的脸色，看他好像不在意，便又摆正了身子，愈加猖狂：“反正我是不能这样管束你了，说什么你也不会听我的，要是剑来的那个帝王在就好了。”
阿鬼想到这件事眼睛一亮：“指不定还真能遇到呢，不是说那帝王流落到不知边关哪一出处了。”
萧清嘉瞳孔剧烈紧缩，身子不自觉摇晃了一下，“这些事都是哪里听来的，简直胡说。”
“那我，可自然是有我自己的办法。”阿鬼不正面回答他，狭促道：“太子仙君，仙君，你就承认吧，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帝王很好，心动了不是？”
“你就承认吧！总不能再哪日那帝王再死而复生后，娶来了新的仙君什么的……太子仙君，要是这般，你可不得难过死！”
萧清嘉压下心底陌生的波澜，淡淡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阿鬼，你僭越了。”
明明还是那种语调，但总给人一种被缠绕爬行的不安，让人不自觉瑟瑟发抖。
阿鬼嘟囔：“不也就是顺嘴提了句么，之前在宫里的时候，都拿了好几次那剑来帝王当挡箭牌……”
突然，他想起来什么，好像依稀记得一向“温和”的太子就是为这事和沂合皇帝翻了脸。
知道自己又贪图一时嘴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想给自己几个响亮的巴掌，逹逹而归。
*
此时，远在中原名郡的国君何峖手中正捏着一卷小小的信件，那上面分明就是剑来王朝传来的消息，熟悉的笔迹与携带来的物件分明是剑来独有的标识。
狂信徒左膀右臂神希与封火两人默不作声，裹着黑紫色衣袍将整个人笼罩到只剩下一双眼睛。
神希双手交叠抵在胸口，好像在行驶某种神奇而又不可亵渎的古老仪式，外袍在没有风的鼓动下，自主微微摇摆，掀起了袖口的复杂紫色花纹，口中吐露出来的文字冰冷而无生息：
“圣主，河岸山此次直接将信件交由我们，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暴｜露在剑来公主的手中，那这信件也没必要在看。”
封火上前一步，与神希周身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不同，他眼睛里好像燃烧出可怕的地狱之火，满是毒辣，带着怒气，“圣主可要我们去解决掉他。”
何峖不作声，只是周围的气质更显冰冷，紫色的长袍摇摇曳曳，上面复杂的花纹在这宫殿一隅能映衬出整个中原名郡的千家万户，只是都带着诡异紫魅的气息。
他指尖微挑展开信纸。
里面包裹着的薄如蝉翼纸张掉落出来，落在这座空旷宫殿的地面上，不太平整好像磕磕绊绊好一会儿才完全展开。
上面隽秀小楷赫然写道：阴阳欲知且心神不坚，赵子留有疑心，旁皆完善。
封火幽幽盯着地面飘落下来的纸张，“次次写如此工整的字迹，被有心人看到可就坏事了。”抬头看了一眼圣主的神色，眼底的火焰还是没有消掉，看样子仍旧不灭除根之心。
何峖恍若未闻，背过身子，长袍扭转一些，出声：“赵小一行人已经开始怀疑，手中又从日升亨钱庄撬走了不少银两，到了本君手里的东西岂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说话间晃晃悠悠，一派不讲理。
“倒是不得不提防赵小，让你们想办法将此人除掉，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旁的神希毕恭毕敬：“圣主，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动用安插在剑来的眼线，想必不日就会传来消息。”
“呵。”封火好像早已与神希不对头，眼神就要喷出浓烈的火焰，似能灼伤人，“你就直说吧，凭借你的能力在那剑来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能动用什么眼线，不过也就是再让河岸山那个坏东西拉你一把。”
神希不擅争辩，不置可否。
封火又开始阴阳怪气，对这圣主鞠了鞠躬：“如果那家伙已经暴露了，圣主何不能除之而后快？”
眼中带着几分迫切，他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只要圣主有半分答应的意思，想必封火就算是拼上所有也要将那远在剑来的人置于死地。
“圣主不可。”神希用波澜不惊的语调重复：“河岸山目前维持整个剑来朝堂重臣与宋绶的关系。”
封火脸色晦暗不明，语气一股子延续阴阳怪气的调：“呵，你这没人情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做裙带关系么，那坏种做的可都是破坏我们圣教的恶心事情。”
“倘若哪天要是被暴露出来，你让我们圣教怎么在一十七洲生存。”
何峖甩了下袖袍的繁杂花纹，听了封火的讲述，只是眉头一皱，继而缓缓舒展，也不说是信了还是没信。
神希并未直接与封火争辩，只是对着何峖清晰地分析利弊之后，末了再来一句，“望圣主定夺。”
何峖听了他这番话，不动声色地在他脸上以及全身上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一圈之后，好像在确定个什么东西，待到一起无碍后才不显山不露水地微微松了口气。
“这些，暂定先采纳神希的意见。”说完，这位自我标榜功高盖主的圣主又意有所指，“封火，闲来无事多学学神希怎么处理事情的，再不济用个中原名郡的代入方式模拟你们平日。”
“也好知道他是如何这般有水平，看了些什么书。”
代入模拟的方式，说是中原名郡自古以来就有的一种神奇的方式，倒不如说是眼前的这位圣教的拥有者圣主亲手创立出来的。
美名其曰：成为你。
这三个字几乎令封火一想到就要止不住怒气，他去学着神希日常的一举一动？那把他当成什么了，一个像神希这样家伙感情缺失者？
直接指着神希的鼻子，狠狠地留下句：“你真是好家伙！”摔门而去，只留下剩下两人，一个捉摸不透的狂傲，一个满脸迷茫的恭敬。
家人们，困死我了……不知道有怎样的意志支撑我码完……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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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投身征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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