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云洲扫视一圈其余人等。
他此番来到下界,吃苦受累,为的就是给白荻仙君行刑,司非府名册上的判词也已对其盖棺定论。
只见七杀星君直接点头,道:“此法可行。”
白荻仙君素来故作淡然的眼睛,瞬间惊恐满布,“你们要杀我?不可以!我也是修来的仙身!我是你们的同僚!”
楚云洲却已站在了他面前,熟练地取下腰间鬼头刀。
青蒲仙君见状,忙伸出手,试图阻拦:“别……”
楚云洲心无旁骛,从七杀星君手里将人拎过来,把刀架在脖颈上,用力一抹。
白荻仙君尸首分离,绿色的血四下喷溅。
“白荻!”青蒲仙君嘶声唤着,朝着倒下的尸身扑去。
楚云洲一把拦住他:“看清楚,他有血。”
“……什么?”青蒲仙君眼角垂着泪,定定望着死去的白荻仙君,思绪还未从沉痛中抽离。
七杀星君语气冷淡:“神仙没有血,更不会有绿血。”
青蒲仙君的泪光骤然凝滞,“这是……怎么回事?”
楚云洲转身就走,若不出意外,他的使命暂时完成。
这妖洞的院子里还有一样棘手之物,比留在这屋内闲谈更重要。
洞外斜月西沉,身后人声还在嘈杂。
值日功曹煞有介事地理论着:“这白荻仙君既然进入天门,受了仙职,可见已然是修成正果了的。如今又回到妖身,是不是因为在下界吃了人,作恶太多的缘故?”
七杀星君断然否认:“作恶的仙人不止这一个,仙身俱未改变。想来他不是白荻。”
青蒲仙君的声音透出些清亮:“我就知道!那白荻又在何处,我要去找他!”
他的步伐才匆匆响起两声,就被七杀星君拦住:“你开药箱救贪狼,值日功曹请去山中搜一搜,看有无白荻的踪迹。”
楚云洲无暇理会屋内的分工如何,他瞧见院内景象,蓦然浑身一震。
方才还在胡乱扑腾的青灯,居然不见了踪迹。
正要去别处搜寻,屋内猛地迸发一声大叫:“着火了!”
楚云洲几步窜回去,正瞧见青灯倒在白荻仙君的尸首旁,青色火焰已经卷上那身白衣。
七杀星君行事谨慎,没有擅自触碰火苗,只是一枪划掉那块起火的布料,算是保全了白荻仙君的尸身。
值日功曹着急地想去拿青灯,青灯调转方向,朝他呲出一簇火焰。
他慌忙向后闪躲,险些摔倒。
楚云洲朝那里飞身而去,沉声喝止道:“停下!”
青灯见能治住自己的人来了,火焰扭动数下,灯盏在地面飞快地滚动几圈,转瞬之间竟弹到了那幔帐围绕的床边。
因它蓄意破坏,片刻的工夫,一路上的桌椅、箱柜纷纷起火,无论材质是石头还是木头,熊熊燃烧毫无区别。
楚云洲先是扑了个空,随后迅速调头再去追。
青灯见逃不掉,干脆矗立在满床的青色火焰中央,灯焰昂扬,如同挑衅。
楚云洲将灯盏抓起来,用两根手指拼力压灯焰。
火焰犹自倨傲地昂着头,不肯屈服。
这时七杀星君问道:“可要帮忙?”
楚云洲头也不抬,“站远些。”
七杀星君便扯着值日功曹向后退。
一旁的药箱,在青蒲仙君的操纵下终于打开,释放出一阵金色光芒。
那光芒摔在地上,化成人形,赫然便是贪狼星君。
七杀星君上前朝他踢了踢,贪狼星君猛然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瞧见对方:“……大哥?”
“莽撞至极,害得众人为你奔忙,还不来和青蒲仙君道谢。”七杀星君把人从地上揪起来,动作略显粗暴。
青浦仙君靠墙站着,木然道:“不必道谢,我身为白荻旧友,理应为之。”
贪狼星君刚刚醒转,想了半晌,一拍脑门:“原来是老君殿的青蒲仙君,你和白荻是旧友?真是怪事,白荻为人暴戾,你却赶来热心救我,你两个居然还能结交?”
青蒲定定望着地上绿血流尽、死不瞑目的头颅,摇头道:“他不是这样。”
贪狼星君对此见怪不怪,“哪个罪仙也不是一开始就为了犯错而来,白荻最初也只是到南岭平妖,说不定忽然被凡尘蒙蔽双眼,也未可知。”
“他不是……”青蒲仙君想矢口否认,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我有时会想,成仙究竟是为了什么。”
室内一时安静。
楚云洲心念微动,手上一滞,刚被摁下的灯焰趁机竖起,再次和他相抗。
这微小的变故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此时青蒲仙君才是备受关注的那个。
青蒲仙君苦笑道:“不怕各位笑话,我与白荻皆是长江之畔的生灵,我终日无所事事,所做一切全是因为跟从白荻。”
贪狼星君奇道:“你修行成仙,也是为了白荻?”
青蒲仙君不置可否,“白荻待我如兄如父,指点我修行,让我知道身为蒲苇,除了春生夏长,秋枯冬残之外,还能活成另一幅模样。我成人成仙,辗转来到天界,白荻却又下凡去了。于是我在老君殿侍奉,当值则忙,不当职则休,所见不过那满库药草,似乎又陷入了另一种周而复始的循环中。”
值日功曹也不解了:“这有何不好,能留在老君殿,又得了一份安稳差事,多少神仙羡慕不来。”
青蒲仙君只是微微摇头:“在长江边安稳得很,还能维持原身,为何一定要成仙?”
七杀星君没有闲工夫听这些看似无用的言语,持枪去洞中清点部下。
留下值日功曹和贪狼星君面面相觑,贪狼星君道:“这可奇了,谁不说神仙逍遥,你倒觉得不如一棵蒲苇?”
青蒲仙君慌忙摆手:“我并非此意,神仙与蒲苇各有好处。我只是想知道,白荻一生碌碌,到底在追逐什么。”
此时楚云洲和青灯经过漫长的相持,总算将灯焰摁灭在盏中。
满屋的青色火焰也终于消散,所幸白荻仙君的卧房格外宽敞,这半晌过去,火焰只是将床铺烧了个七七八八。
而楚云洲拿着灯盏,却不忙着收起,而是无言地望着床铺。
七杀星君很快集齐人数,风尘仆仆地回到此间,一一交代:“诸位,南岭遗留的小妖,我会通知雷部来处理。值日功曹可继续搜寻白荻真身,我等先带着这幅尸身复命。楚司刑今后请看好你那盏青灯,别再掉出来失火。我等且回天界。”
楚云洲却没有动,指了指那床铺。
七杀星君问:“怎的了?”
楚云洲道:“底下有通道。”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围了上去。
楚云洲一掌打向这床铺烧成的残渣,灰烬散落间,底下果真露出一个与床铺齐平的大坑。
而坑中一副无比骇人的尸身,便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众人俯瞰的视野中。
这尸身残破,如同被利器将皮肉残忍地割尽,头是骷髅,身是残肢。
它保持着盘膝的姿态,端坐坑中,浑身被数根藤条缠紧,仿佛早已死去,毫无生机。
只有胸口几块白骨微微闪光,依稀是仙骨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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