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站在楼顶上,俯瞰着整个青云城。
最后闭上眼,纵身跳下去。
“啊啊啊啊啊——————有人跳楼了!!!!”
无数的尖叫声在人海里爆发。
但是他已经睡下了。
“嗬!”苏海如同溺水一般,从梦里惊醒。
他记得自己从那个戏院搂上跳下去的.......最后摔得粉身裂骨的痛感还在脑海里。
伸出双手,比印象中要瘦小很多。
自己还活着,甚至还回到了过去,意识到这点他甚至有些想笑。
看了眼窗户透过的亮光,应该是刚刚天黑没多久。
苏海走到父亲平时梳妆的桌上点亮灯油,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是十五岁的时候,父亲被马车撞到,才去世。
他咬紧牙关,但是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可是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还能挽回父亲的死吗。
“啪啪啪——”大门被敲响。
“小海在家吗!”粗犷的女声大声喊。
苏海记起了,那天父亲去世也是这样。
隔壁大婶敲响家里大门,告诉他父亲被马车撞死,要自己去认领尸体。
破旧的木门从里面打开。
瘦弱的少年沉默地看着女人。
大婶被他看得这么一眼,登时鸡皮疙瘩起来。
“跟个鬼一样....”女人低声嫌恶地说。
“有什么事吗。”苏海冷淡地问。
“你爹他在路上被马车撞死了!”女人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附近的街坊都探出头窃窃私语。
苏海点点头,一言不发将门关上。
女人愣住,随即狠狠朝门口吐了口水。
“没教养的东西,活该娘跑爹死。”
苏海回到屋里收拾行李,他已经想好做什么了。
先去父亲的戏院里找杜老板,求他收留自己。苏海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去布袋里头,动作顿了下,最后缩成一团。
只要不让袁培找到自己就可以了。苏海用力擦掉眼泪。
他跑去戏院里,却被拦在门口。
“哪来的臭小子,一边去。”小厮连忙将他赶一边去,又对进门的贵人鞠躬赔笑。
“我找杜老板。”苏海连忙拉住他的手。
“杜老板也是你能找的?哪来的往哪去。”
“苏笑侠是我爹!他被马车撞了呜呜呜。”少年站在原地,低头带着哭腔。
“苏笑侠...是你爹吗。”低哑的声音慢慢询问。
小厮看过去,一个穿红褂子拄着拐杖的长须老人看着两人这里。
“洪先生,您今儿个怎么来了,还是原来的位置吗?”小厮迎上去,满脸笑容地说。
“小子,你说。”老人问。
苏海抬起头看向他,点头:“苏笑侠是我爹。”
“人带进去,你家杜老板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让进的。”老人说完不再看他们,走进院子。
“还不快谢人!”小厮拍了下苏海后背。
苏海忙鞠躬:“谢谢您。”
小厮领着他走进屋里,路过了个大院,是露天的戏台。
进了内院,小厮敲了下屋子的门。
“老板,苏先生他儿子来了。”
“进来。”
小厮推开门,苏海便看到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坐在榻上打着算盘看账本。
门被关上。
“我叫杜钱生,你呢。”
“苏海。”
杜钱生看过去,少年也在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显得少年的眉眼冷淡但是目光澄澈。
“我知道你爹的事,但是你找我做什么,他没给你留棺材本吗。”杜钱生收回目光说道。
苏海平静地说:“我想请您留我在这里。”
商人本质一眼看出苏海想说什么。
“你爹可是这里的招牌,你长得像他可未必做得比他好。”
“您还没看过,怎么知道呢。”
还没等杜钱生说话。
苏海便唱起来: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
一样心情别样娇
不是我苦苦寻烦恼
如意珠儿手未操
啊——手未操
音落,杜钱生安静了片刻。
“嗓子不错,底子不够好,去班子里练练。”
没说让自己滚出去,对苏海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鞠身说:“谢谢钱老板。”
“至于你爹的后事,我给你弄好,安心吧。”
杜钱生话至此不愿多说,便摆手叫他出去,继续打算盘。
苏海走出去,便见那个小厮一直候在原处。
那人见自己出来,便笑着说:“刚才不好意思,您多多包涵,苏先生的事情您节哀。”
苏海摇头:“叫我小海就好了。”
“我叫陆秋生,你叫我秋生就成了,这里我呆了十几年,什么都知道,你不懂都来问我。”
苏海朝他笑了下说:“谢谢你,秋生。”
方才廊下灯光昏暗看不清,现在一看小伙长得唇红齿白,可不是和苏笑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陆秋生愣了会,见他走远,忙跟上去:“可别走错,我带你去。”
苏海已经在这里待了四五日,见没有袁培寻自己的消息,便安下心来了。
“啪”一声,竹条落在背上。
他吃痛地皱起眉,动作却半点没动。
老师傅喝道:“分什么神。”
苏海定神,不再乱想。
练了几个时辰功夫,老师傅让苏海休息。
苏海坐地上喝水,余光看到陆秋生偷偷往里头看。
“找我吗。”
“老板找你。”陆秋生打量了他浑身上下没块好皮。
“师傅下手可真重,半点没怜惜你。”
苏海低声说:“我来这里是活下去的,不是混日子。”
声音太低,陆秋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再问,苏海便摇头不多说。
“我和师傅说一声,再去找老板。”
得了准,苏海去杜钱生屋里。
“您找我?”
杜钱生依旧在原来那位置仿佛半点没挪过。
他只问了句:“你跟袁培认识?”
苏海已经大概猜到了,不由提起心,面上摇头。
“他说自己是跟苏笑侠至交好友,不忍心看他儿子受难,叫你跟他走。”
话音落,便见苏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杜老板,求你别赶我走。”
杜钱生微觉纳闷:“多少人想进那袁培的门,你倒是一副跟进修罗地狱的样子。”
“享福总比在这吃苦头好吧。”杜钱生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身上的伤痕。
苏海用力摇头:“求求你让我待在这里,师傅也说我唱戏不错,我会给您争钱的。”
少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跟自己爹又死了一遍似的。
杜钱生叹气:“咱们已经谈好了,总不会赶你走,袁培那边我也得给说辞。”
苏海听这话,心便放下了。
“你得和袁老板见一面,单凭我一面之词,怕不是怀疑我强行留你。”
“还有,好好话说,别把人得罪了。”
苏海沉默地点头。
杜钱生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出了门,陆秋生便说:“袁老板就在戏台那边。”
苏海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一种下意识的呕吐感压着喉咙。
陆秋生见他脸色发白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扶着柱子,蹲下身。
陆秋生慌了:“是吃坏肚子吗,我去找大夫!”
苏海伸手拉住他:“闭嘴。”
陆秋生瞬间息声。苏海站起身,突然看向陆秋生笑了下。
“你觉得我笑得怎么样?”
“很.....很好看啊.....”陆秋生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苏海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要让袁培落得更凄惨的结局,比自己自杀更难看的死法。
这样去祭拜父亲,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苏海迈步走向袁培。
身穿西服的男人,听到脚步声转身,见到苏海后眼睛一亮。
“小海。”他快步走上前,想拥抱他,却被苏海一躲。
袁培尴尬地放下手:“我是你父亲的朋友,小时候你见过我,不认得了?”
苏海摇头,轻声说:“那时候还小,不记事。”
袁培温和地说:“没关系,多得是时间让我们熟悉。”
“袁先生,我要待在这里。”苏海平静地说。
袁培微微皱眉,却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吧,不要意气用事。”
“我想和父亲一样唱戏。”
他不会再成为这个男人的金丝雀了。
“我不会跟您回去的。”
不会再日渐绝望中最后跳楼死了。
苏海坚定又冷淡地说。
“唉。”袁培叹气,“你跟你父亲真像。”
听到这句话,苏海的手忍不住抖起来,慢慢地握成拳。
他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日后我还会来看你。多保重身子。”袁培的手落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下。
苏海头昏脑涨地走回屋里,躺在床上脑海里有前世的画面,一张张的交叠着。
是袁培知道自己失去父亲后赶来安慰自己。
也有他指责自己不如父亲的冷淡面孔。
还有他抱着一个女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鱼水交欢的时候。
苏海觉得脑袋抽着疼,疼得想吐出来。
最后在前世十八岁时,他在袁培送给自己的戏院里跳下来的画面。
苏海翻下床,猛得吐出来。
“他没事吧?!”一个人紧张地问。
“我去叫师傅来。”另外一个人说。
“风寒了。”老大夫把了脉说道。
“我开个方子,给他熬。”
“给他身上的伤也弄下?”
大夫一听,吹胡子瞪眼地说:“你自己下得手,怎么不自己去弄。”
老师傅看了眼躲在门后头的几个孩子,低声说:“你行行好,做个善事。”
“拿钱来,别没事捧老头子我做善人。”老大夫哼声道。
苏海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两老头在唠嗑。
“师傅......我现在起来。”
“病着,好了再说。”老师傅按住苏海,不让他起来。
“可是.....我还有.....”
“台上功夫,急不得,别亏了身子。”
老大夫冷眼看这两人一来一往,扔了个药方打发老师傅去拿药,半句不多说,将病着的人按下去。
“躺着,还想不想好了。”
他朝窗下偷看的几个孩子招手。
“看好别让他掀了被子,我去看看你们师傅药拿得怎么样。”
几个小孩乖乖点头。
等人走了,几个人便趴在床边看新来的小师弟。
“周水师兄,他是不是在哭呀。”
一个小点的轻声问。
坐床边翘着二郎腿的少年在翻着手里一个小本子。
闻言看过去,那人在睡梦里哭,却没哭出声,只是在流泪,好像在做什么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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