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循的奶奶手术做完后立马被转进了ICU，所以路循没法立马探视。在谭进的劝说下，路循回了家。路循奶奶家的小区距离附一院不是很远，谭进几乎一脚油门踩到底的档口就到了。
勉强迷迷糊糊地睡了三个多小时，路循仍旧放心不下他奶奶，早早地起了床。破天荒地，谭进没有赖床，跟着路循一道去了医院。刚到医院，就有人通知他补交昨天的手术费和ICU病房的费用。
手术费耗去了四万多，ICU病房一天的费用将近两万，路循看着费用单子的时候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一下子拿出六七万，对于他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
之前他开店的时候付了一年的店面租金，同时每个月还要打些钱回S省，谭进之前给他买的那把吉他，他也每个月都在还钱。
大多数成年人最无助的时刻，大概便是明明知道钱可以解决眼前困境的时候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大概是瞧出了路循脸色的异样，说：“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带银行卡，先刷我的吧。”谭进说完便取出了谭振华给他的那张卡，他当然知道路循是个什么样的经济状况，但是他也明白所有的男人都有自尊心。
路循本来低垂的睫毛向上掀起了，他看着谭进，眼神依然温润，除去了温润，似乎还裹着一层别样的情绪，柔软而温情，大概是感激吧，路循轻轻地说：“谢谢。”末了又补充道，“我以后还你。”
刷完了卡，谭进暗暗庆幸谭振华还没把这张卡冻结。
“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你姑姑，你奶奶的事没有告诉她吗？”谭进问。昨天到今天早上，谭进没看到别的什么人来过医院看路循奶奶。
“我昨天打过电话给她了，她找了借口，没有过来。”路循面无表情地回答。
谭进隐约猜到路循的姑姑大概是为了避开支付医疗费用，所以没有过来。这么一想，心里就越发得心疼起路循。以前他觉得自己童年时遭遇父母离异，已经算是不幸。可是和路循比起来，谭振华至少在钱方面没有亏待过他，从小到大，他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需要考虑基本的生存问题，所以，普通人的大多数无奈在这之前他都几乎没有体会过。
按照ICU病房的规定，每天到点了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下午的时候，路循总算到病房见到了他奶奶，只是，奶奶仍旧没有醒过来。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路循恹恹地出了ICU病房，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的样子，一方面，他担心奶奶的病情，另一方面，大笔的医疗费用也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到了晚上，路循见谭进脸色异常地换了个房间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情绪不怎么高。路循见谭进那个样子，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都没来得及顾及到谭进，心中的愧疚一下子如热流般涌出。他想起刚认识谭进那会儿，谭进飞扬跋扈的样子，与眼前这个可以称得上是体贴的好男友样子，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进进，这两天，幸好，有你在。”路循说得很缓慢，慢得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他不是很擅长说情话，但是他还是想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对方听。
谭进听了，从接完电话的低落情绪中抬起了头，看向路循的眼睛：“路循，我有话跟你说。”
刚刚他接的正是谭振华的电话，他跟谭振华的谈话内容注定会陷进死局。谭振华说如果谭进明天不去新越报到，那么他将按照之前说的做——断掉谭进的一切经济来源。明天上午九点，是最后的通牒时间。
本来路循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谭进打算先不把这事告诉路循，可是如今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还是想跟路循说一下眼前的状况。
“如果，我没钱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谭进本意并不是想表达这个，但是话一说出口，自己都感觉变了味。
路循疑惑地看着谭进。
“我是说，从明天开始，我就一无所有了，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出什么事了？”路循表情中的疑惑消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的担忧。
“我跟谭振华闹掰了，以后他再也不给我钱了。”
路循第一反应本是想劝劝谭进，毕竟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没有隔夜仇。但又回想起之前谭进曾那样无助地跟他诉说他的家庭情况，现在他们家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路循不好判断。
于是他想了想说：“进进，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过你要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小的时候我爸就没了，所以总是很羡慕别人都有爸爸。我不知道你跟你爸究竟闹了什么矛盾，但我觉得他的出发点可能并不坏。”
听路循这么说，谭进低下了头，恍惚间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是他要求我做的事，我做不到。”
“好啦好啦，做不到就做不到，大不了，我养你。”路循的口气真的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如果是别人跟谭进说要养他这句话，他大概会抛一个白眼再附加一声“傻X”，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路循嘴里说出来，就像有魔力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再听一遍。
“你刚才说什么？”
“啊？”
“刚才有人说要养我？”
“你听错了。”
“我就说，你怎么养得起我。”
“……”
难得的，在眼前这种困境下，俩人还有闲心斗斗嘴，大概是觉得前行的路上不会太寂寞吧。
又过了一晚，医院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路循的奶奶终于醒了，可以转到特护病房了。听到这个消息，路循紧紧绷了两天的神经总算些微地松弛了一下。他这天一直守在医院，所以也就第一时间见到了刚刚醒来的奶奶。
路循拿出身上所有剩下的钱补缴了前一天的医疗费用，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捉襟见肘了。而他前一天晚上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养谭进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既是自嘲也是无奈。不过，就像谭进对他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至少奶奶已经醒了。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路循奶奶恢复得还不错，只是因为股骨骨折，需要人照顾，所以路循这边一时就没法去店里。得亏几个老客户通过微信介绍了一些客人过来，路循每天会挤出时间去做维修和改装，但是日子仍然过得入不敷出。
谭进这边谭振华真的把那张卡冻结了，谭进也就只剩下之前转账过来的五万元了，他这两天在猪头的店里搞他的直播大业，但是遗憾地，仍旧毫无进展。
“小进进，看来你是要成为我们中第一个网红啊，以后等你火了，别忘了给我签个名。”猪头一如既往地眯着那双绿豆小眼，调侃着谭进。
谭进虽然没跟猪头说他跟谭振华目前这个水深火热的状况，但是猪头从谭进的状态大致也猜了个**不离十。
“我说，你跟谭叔这么闹下去，以后的家业都不要了？”
“家业？他谭振华爱给谁给谁，我反正不稀罕。”谭进的口气清高堪比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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