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痴子,别跟他一般见识。”同船的一个年轻人宽慰周问鹤。他约莫三十来岁,瘦高个子,模样十分斯文,“他本来在花家长房长孙跟前当书童,五十年前被一场大火吓傻了。”瘦高个子有一种自来熟的本领,也不管道人愿不愿意就同他攀谈了起来。
这时周问鹤又听到身后有吊丧者在窃窃私语:“花家北房真是命运多舛,五十年前束云楼一把大火烧绝了暧老太爷一脉,现在过继来的宁五爷也遭横死。”他正要回过头去细听,一旁瘦高个子却轻扯了一下道人衣袖,强行把他的注意力留在自己身上。
“看打扮,阁下也是江湖人吧。”瘦高个子冲着道人满脸堆笑,仿佛两人已经是十分热络的朋友,倒弄得周问鹤有些不自在,强笑着叉手一礼:
“贫道是终南山楼观台,黄华真人门下,姓周名问鹤字难晓,道号……”
“小心脚下!”又是一声炸喝,打断了船上人的自报家门,傻子仿佛是存心在让道人出丑,瞅着他拍手大笑起来。
周问鹤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岸边,重又把目光放到了瘦高个子身上:“道号铁鹤”。
“哟!上三门!”瘦高个子语气里带着恭维,却并没有阿谀奉承之态,显然是个长于迎来送往的场面人物,他朝道人双手交抱,行了个江湖礼,“不才是书林中人,皮南北门下,师父给起了一个大名叫做,呃,区丈夫。”说罢他又拱了拱手,“辛苦,辛苦。”
周问鹤对书林并不熟悉,只是听说这帮说书汉极爱卖弄江湖气,瞧眼前这位,倒与传闻十分契合。再听这对师徒的名字,古怪离奇,显然全是为着先声夺人而作。
“道长也是来给宁五爷吊丧的吧?”区丈夫问。
周问鹤点点头,继而又道:“听适才那位朋友所言,花家五十年前也遭过难,不知道这‘北房’是什么意思?”
区丈夫轻叹一声:“那照花山庄啊,住着两房花家人。北房就是长房,南房即为次房。两位老老太爷花蔓与花菁本是同胞兄弟,北房花蔓生有两子,长子花暧,次子花昕,花暧又生三子花成,花感,花戬,只因得五十年前,山庄里束云楼一场大火,暧老太爷与膝下两子都葬生楼上,火场中只留下幼子花戬,却也终日昏睡不醒,三年后还是随父兄而去……”
这说书人开口果然了得,寥寥几句就钩得周问鹤不得不听下去。那些平常言语从他口中说出来,竟仿佛带上了嘈切铿锵之声。道人心中暗暗称奇,思忖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此人这张嘴虽不能交手克敌,却也是一门高深功夫。
“……花蔓次子花昕无后,过继了次房侄儿花戴为子,就是如今的花家家主,戴老爷生有两子一女,长子花宴,族中排行第三,次子花宾,排行第四,长女花宜,现已经出嫁,花宴育有一子花樊,不是习武的材料,随舅舅出去海外做生意了……”
“……至于南房,花菁老老太爷只有一子花昀,花昀又生两子,长子花戎年事已高,次子花戴过继给了北房花昕。花戎育有三子,长子花宣平辈里排行最大,可惜体弱多病,无法操持家事。次子花宙排行第二,年头里染上恶疾,重病不治。最疼爱的三子花宁,族内行五,由戴老爷做主过继给长房长子花成,不想现在,人也没了,唉……”
(作者注:我画了一张花家世系图,但是晋江好像没有上传插画的地方,大家有什么办法吗)
“……宣大爷还育有一子花爽,也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花秋空,戎老爷本来对这个孙子给予了很大希望,然而天意弄人啊,两年前这位少爷游历崖州,竟然就此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区丈夫又长长叹了口气:“如道长所见,花家纵然生了许男丁,到头来依旧人事单薄,只有家主戴老爷一脉在苦苦支撑。”
说话间,船已然靠岸,区丈夫簇拥着周问鹤朝跳板那里挨过去,嘴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一点也没要停口的意思:
“话又说回来,戴老爷一家比起同族兄弟,光景可要好上太多了。宴三爷几乎可以肯定是下一任家主,宾四爷已经交了名帖,马上就要拜‘鲜花僧’法云为师,至于大姑娘,她嫁的是山庄内剑庐主事聂定,剑庐是山庄最重要的产业,如今也牢牢捏在戴老爷手里了。”
“花家剑庐,不是花家人在管吗?”
“之前确实是如此,但这一代花家诸子资才有限,须知剑庐不是泛泛之辈可以执掌的,宴三爷曾经……倒是主动请缨接手过一阵,据说后来,就再也不敢提剑庐之事了。”
周问鹤跟区丈夫随众人踏上了码头,转眼间一船乘客便三三两两地散尽了。周问鹤初到余杭,忍不住停下脚步举目四顾下,不由赞叹这钱塘水乡,真是别有一番奇趣。区丈夫又扯扯他的衣袖,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才有些不情愿地与说书人结伴而去。
“先生刚才说,宾四爷要拜‘鲜花僧’为师,少林那边难道同意了?”
“怎么可能?若由着少林的意思,最好连‘鲜花僧’都逐出门外。但是如今这样,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一者‘鲜花刀法’本来也不算少林武功,再者,那‘鲜花僧’何时曾把少林放在眼里呀?”
如今已是初夏,榴火当空,钱塘湖上轻金乱撒,正是一片明媚水色。两人延着湖岸走了大约十射之程,前面看到一座高门,匾额并无主家姓名,只写了四个大字“照花山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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