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仪,回长安去,好好待在长安城里。”
那日,萧晔亲率一队铁骑出城迎李承佑,魏仪不知道这叔侄俩谈了些什么,回萧府以后,李承佑命人给叶知秋备了一匹快马和一架更精良的马车,冷着脸让魏仪回去。
魏仪从来都没见过李承佑这么冷冰冰的样子,还那么凶,一时间很委屈,眼泪又要下来了,但是她也知道天变了,她得回长安去,回去让她爹爹查出真相。
如果根基稳固如李承佑都没有办法抵御这场人为的灾祸,那此时在风暴中心却如浮萍一般的李承泽会怎样,她不敢想。
最终魏仪的眼泪没有落下来,她主动抱住李承佑,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我不要你死,你不准死。”
留下身体僵硬的李承佑,和叶知秋走了。
走的时候把那个木匣留给他,李承佑用力握着那个匣子,望着早已没了魏仪身影的方向出神。
二弟,会是你吗?
李承佑作为嫡长子,对底下几个弟弟都是极为爱护的,不论高祖对李承泽抱有怎样的偏见,李承佑都一如既往地关照这个弟弟。他印象里的李承泽只是性子冷了点,秉性德行皆是上乘,是做不出残害手足、谋权篡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的。
可是父皇为何会留下这样一道诏书?
“二皇子包藏祸心,五年来寻药不利,终害天子,朕驾崩后,由其陪葬献陵,以慰先祖。”
李承佑和魏仪想的完全不一样,在魏仪眼里李承泽无依无靠,在这场风暴里被群狼环伺。
而在李承佑眼里,能被父皇一生如此忌惮的二弟,定非寻常,五年前的他已是魏昭最得意的学生,学识谋略和自己不相上下,如今五年过去了,恐怕早已在自己之上了。
虽然这样的猜测毫无根据,但李承佑的直觉告诉他,这场骚乱的背后少不了李承泽的手笔。
他的三弟是有些小聪明,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四弟天生愚钝不会有人下注,能搅动这盘棋局的人,除了他的二弟,他想不到其他人。
但是李承佑想不通一点,那就是李承泽的目的何在,就为了这大唐江山吗?
“就为了大唐江山,你们这些当官的就能搞出这么多事啊。”
夜里,叶知秋和魏仪又没找到地方投宿,只能在一个破庙暂住,叶知秋无聊就和魏仪闲聊,然后发出了这么一句感慨。
“不过那些人胆子挺大,敢对储君动手,不怕株连九族啊。”叶知秋更不懂朝廷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魏仪拨了拨火,跟他解释道:“既是储君,便不是君,若他日登上王座的另有其人,你说他们会有事吗?”
叶知秋摇摇头,魏仪接着跟他讲着:“历史上这类事多了,前朝为了皇位兄弟相残,史书上弑君弑父的也不少,你爹不跟你讲这些吗?”
叶知秋撇撇嘴:“我爹跟我讲这些干嘛,他都教我习武练剑,识文断字这些是请的先生。”
魏仪想想也是,行走江湖也不需要这些,一时间没话说了。
叶知秋却开了口,问魏仪:“那你回长安以后就不走了吗?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争权夺位,你那点武功能自保吗?”
魏仪知道叶知秋是在关心她,但是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对自己身手浓浓的嫌弃,朝叶知秋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朝堂上的争斗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用自己动手的。”
“这次回去应该就不走了,我家在那里。”她的爹爹在那里,她的承泽哥哥也在那里,所以往后魏仪也会一直留在那里。
火小了点,叶知秋往里添了点柴火,让魏仪先睡,晚上他守夜,要不了两日就到长安了,有一种离别的愁绪慢慢爬上两人的心头。
相识不长,情谊却十分深厚,彼此都成了好朋友好伙伴,但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到长安,便会各自归位,再相见怕是难了。
“你以后会给我写信吗?”魏仪睡不着,靠着佛龛偏头看着叶知秋。
“嗯,不光给你写信,还会给你寄特产,给你讲五湖四海的风光馋死你。”叶知秋半开玩笑半认真,“睡吧。”
魏仪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
“叶知秋,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回长安就好好报答你的吗?”
“嗯,你想怎么报答我。”
魏仪想了想:“我带你吃遍长安,逛遍长安怎么样?”
又觉得叶知秋对这些应该兴趣不大,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叶知秋,你不是说我爹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吗!我让我爹跟你比划几招怎么样?”
叶知秋一听也摩拳擦掌,来了兴趣:“真的!”
又想到魏仪骗自己李承佑的事,有些不相信她:“你当初还说让太子和我比剑呢。”
刚见面的时候病怏怏的,毒好不容易解了就赶上追杀,又成了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根本没给他机会。
不过魏仪倒是没骗他,从那晚围攻时李承佑的招式来看,他的确是天下第一剑断剑宋之章的亲传弟子,那一手碎玉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也难怪能从一众高手间逃出生天。
“那不是他身体不行吗。”魏仪给自己狡辩着,“他一路都是吊着一口气的鬼样子,怎么跟你比嘛。”
“我爹爹才不是李承佑呢,他身体好着呢!”别说,叶知秋还真的很心动,他从小也只是听说君子剑魏昭,以及他的绝招一剑光寒照九州又多厉害,还真想见识一下呢。
“那就说定了,这回可别骗我了。”叶知秋警告魏仪,“再骗我,我就不理你了。”
“放心,放心。”魏仪拍着胸脯打保票,“我说到做到。”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没有办法说到做到的,命运的齿轮如何转动,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正如魏仪此刻对重返长安抱着无比美好的幻想,以为只要她回到魏昭身边去,魏昭就能把所有事情都摆平。
她不知道此时的长安,等待她的是何种惨烈和混乱的场面,她的一生永远停在这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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