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止微微扯起嘴角,一抹笑意消失,他站起身收拾书本,抬起头那瞬间,又突然泄气,直挺挺坐回去,发:
——没空。
那边,那位瞪大了双眼,想要钻进屏幕里一样顶着睿智的眼神。
怎么回事?
霎时间,宋清羽瘫软似的凹进椅子里,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不断重复自己的观点。
一个声音在说,你这样都不行啊?也太失败了吧!另一个声音在说,这语气怎么看都很生硬,他八成不吃这套。
那他吃哪套?裴知夏还是肖觉那套?哪一套都很恶心好嘛?这谁学得来?
靠!
他关掉电脑,从椅上一跃而起,去上了个厕所后,又照常跑到阳台掏出一包烟。
烟盒已经干瘪,揣兜里不知多久,烟头潮湿得很,打火机也快没油,甩了一下后差点把手甩脱臼。
咬着牙,才堪堪点燃,叼入嘴中那刻,感觉全身的皮肤都松懈了。
后面有人叫:“宋清羽啊,马上下大雨了,你有空帮忙把周围窗户关一下。”
宋清羽恹恹地掀起眼皮:“哦。”
嘴里呼出的白烟随着清风飘散入云,他不耐烦地抬头看,明明是青天白日,哪里像要下大雨的样子?
“我靠!我靠!林立新!你衣服掉一楼去了!”宋清羽扒开玻璃门,大叫。
“我靠!不是让你把窗户关上吗?”林立新拽下耳机就往一楼奔。
“我……我……我,我睡着了!”
天空又闪惊雷,轰鸣声震耳欲聋。
宋清羽扒拉了一下黏在额头的湿发,朝垃圾桶吐了一口雨水。
刚才天空突降倾盆大雨,拳头大小的雨水啪啪打脸,反应过来时,身上淋湿了一大半,外面窗户的衣服也被卷飞了。
邓典见怪不怪,问:“你在阳台上睡着了?”
宋清羽从床沿间随意抽过一条毛巾擦头发:“你管我睡哪儿?”
邓典竖起大拇指:“这年头,能在阳台睡着也是个人才。”
宋清羽伸长脖子冷哼着:“那当然。”他撩过湿发,表情相当得意,“一表人才。”
邓典:“……”
夸你一句你还真当真了?
邓典向上翻一个大白眼,转动身子的下一秒便听到了林立新气喘吁吁地开门,说:“这不是我衣服,是不是你的啊?老邓。”
邓典惊恐地望向他手里已经被雨水泡湿的蓝黑色裤衩子:“什么!”
图书馆上边的时钟已过八点五十。
兰止将指尖的哪页停在了半空中,不少人已选择回宿舍,加上现在外边下大雨再不回去半个小时后雨势更大。
可是……
他看向了脚边,脚边空无一伞。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看天气预报的人,加上今天状态不好,脑子里稀里糊涂,根本记不住事儿。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群里问一句。等了一会儿,没人理。还是邓典那局游戏输了,他闲下来看手机,说了声:“兰止在图书馆忘记带伞了,你们谁给他送一把?”
零零碎碎的几个声音嚷过几句,又在瞬间归于平静。闭馆时间到,他依然站在门外等。
雨里夹着风吹过来时还有点冷。
兰止站了一会儿蹲下身看消息,邓典说:等会儿,打完再去接你。
黑夜中,屏幕上那点亮光占据了全脸。等到旁边的人几乎全走干净了,他才看清有个人用伞顶着风吹过来了。
不出意外地,站在他的面前,说:“来得有点晚,不过我猜你还没走。”
裴知夏的声音还是那个温柔的调子,但下身的裤子被雨水打湿,就这么黏在腿上,他也依然笑着:“走吧。”
兰止慢慢站起身,腿间一阵酸麻,等缓过来,他发觉自己有些失望。然而那些失望还没展露,自己整个人已经在他的伞下了。
操场上,路灯下雨水洋洋洒洒。
裴知夏问:“考虑得怎么样?”
“我不喜欢一些毫无把握的事情,所以……”
“毫无把握?”裴知夏笑,“你不需要用这个理由拒绝我,毕竟肖觉选你也有他的原因。我只不过……是他其中的一个赞成者。”
“原因……”
其实不用大脑去想,也能知道原因是什么。像肖觉这种不缺钱的人,他根本不会在乎奖金的金额,反而在乎面子。
如果一个团中,不以他为老大,他又为何要留这个人?有实力的人一抓一大把,可是像兰止和裴知夏这种完全簇拥他不予以反驳的人却屈指可数。
无非这个原因罢了,除了这个以外又有什么?
“兰止……你其实可以往我这里靠一点,我看你肩膀那半都淋湿了。”说完,也不等人家同不同意,把他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
一瞬间,兰止双耳通红,能感觉到心跳也急剧加速。裴知夏还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温度通过狭小的空间倏地上升。
有这么一刻,兰止觉得,待在裴知夏身边,的确很安心。
像此时此刻,如此场合,换做其他人,早就沦陷在这种温柔中。可是,他也不是傻子,以裴知夏的长相、学识,家庭背景以后会拥有更好的人生,更好更合拍的伴侣。
现在这些,在梦幻的泡影破碎后,皆为虚幻的假象。
他曾经听到过裴知夏和妈的对话,他们母子之间的对话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反而是冰冷生硬甚至是身心俱疲的。
他怀疑过,这个人说喜欢自己,其实也是为了反抗自己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家庭。
并非真心实意。
人活着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思考一些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他们现在是朋友不是很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将关系变得那么复杂?
裴知夏一直把他护在身前,尽量不让他淋雨。越是这样,兰止便越想把那只手抽离开他的掌控。直到大门口前,兰止终于有机会停下来松开伞柄,斩钉截铁地:“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
“什么时候训练?”
裴知夏笑容立刻浮现:“估计明天吧,也不会很快,你不用急。现在回去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
“你也是。”
路灯刺眼如白昼,裴知夏等在原地目送他跑上楼。等到人上三楼看不见影,他才微微笑着看向操场,孤独凄冷的夜连情侣也少得可怜。
准备走时,无意中瞧见,宋清羽一手抓着快递,一手薅着一把没有打开的雨伞,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灰色帽檐上都滴着雨,目光凶狠的如同谁欠了他钱不还一样,大步地从蜿蜒的小路上走近。
裴知夏倒是甚为平静,还挺关切地问:“这么晚还去拿快递?”
宋清羽径直走过,擦肩而过那一秒,他陡然一愣,这把伞他突然发觉刚刚也见过,不过那时是两个人一起。
裴知夏颇为友好,说:“你也别感冒了,好好洗个澡吧。”
宋清羽漫不经心地笑:“你这么会讲话,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裴知夏迟疑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自己清楚,无可奉告。”宋清羽语速极快,说完一步三阶楼梯跃回305,开门后,倒是比想象中热闹。
几个人目光都黏在林立新脸上,听他讲:“真的,我当时也不小心踹了肖觉一脚,不是拦不住老宋嘛,稀里糊涂就踹了一脚,也不知道踹谁了,反正听到肖觉叫了一嗓子。”
邓典连连拍手:“卧槽,新哥流弊!干得漂亮!真是平时看不出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到关键时刻你居然不怂!牛逼!真牛逼!”
宋清羽下意识低眉,浑身湿漉漉的像一条落水狗。
林立新奇怪地瞧过来,问:“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消失了?跑出去拿快递了?怎么不带伞?你伞,噢,带伞了啊……”
邓典撇撇嘴,习惯性冷嘲热讽:“还能去哪儿?去当舔狗呗。”
宋清羽懒得理,一言不发地站在衣柜前,先将卫衣脱下,再极不耐烦地脱掉黏糊的上衣,再找了一些干净的掏出来,准备先洗个澡,但不知不觉地,他突然“啧”了一声。
洗澡间已经有人趁刚才的空隙钻进去洗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只好将冰冷的脸转向邓典,扑过去假装掐人家脖子。
邓典惊叫着:“干嘛啊你?”
“今天晚上你陪我打。”
邓典吃了一惊,把双手交叉紧紧护在胸前,口齿不清:“打打打打什么?”
“吃鸡。你要是不来,不打通宵,你就是怂逼305的真怂逼王。我在宿舍门口拉个横幅,说‘305的邓典是个怂逼!以后不要找他玩吃鸡!’”
“我靠,宋清羽,你这人能不能要点脸?你要我陪你打,不陪你,你还要骂我?还拉横幅骂我?”
宋清羽理直气壮地伸长脖子:“我这人就从来没要过脸,怎么?你不服?”
“我服了。”邓典双手摆烂,往后一栽,彻底服了。
每次洗完澡,洗澡间的雾气都会将兰止的脸蒸得像熟透的红柿子。耳边,传来了室友可以刺破耳膜的大叫。
邓典和宋清羽对狙,两个人不止游戏里大打出手,游戏外更是快要立马掐起来。
宋清羽从刚才脱了衣服就没穿上过,忽然有冷风袭来,他凭空打了一个喷嚏。
兰止坐回椅子上偷偷看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好端端地发了很大脾气,玩不好游戏对着电脑恨不得拳打脚踢。
其实,宋清羽以前,不这样。刚开学那会儿,他还算是个有礼貌的学长。责任心很强,脾气也不差。近些日子,倒是越来越难以让人接近了。
他都快忘记,原先的宋清羽是什么模样了。
宋清羽直接掀开耳机,跑过来指着邓典:“你大爷的!你能不能给点力啊!”
邓典站起来对着吼:“我不给力啊?我杀了多少人?你能不能数数啊!大哥!”
“他就在哪儿,你跟瞎了一样!你八倍镜是准备放着吃灰还是上供啊!”
“要不是你瞎指挥这能输!这能输!这能输!”
“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宋清羽突然泄了气,叉着腰摸鼻梁凭空叹气,貌似不想进行无意义的理论。就这么傻站了半天,又拿过衣服,弯着腰钻进洗澡间。
兰止忽然看向放在宋清羽桌上那未拆开的一盒快递,还有那湿哒哒挂在廊檐的卫衣。
他懵懵懂懂想起来,自己被裴知夏拉过去护在身前时,竟然还有人没有打伞就往图书馆奔,他觉得奇怪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猛然觉得那人身影有点眼熟。
此时,看到那个湿了的快递盒,和那皱巴巴的衣服,应该就是宋清羽去拿快递那会儿吧。
不过,那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傻子都知道,直线距离最短啊。
他有些怀疑,怀疑,宋清羽来图书馆找过他。
并且这种感觉不同以往反而越来越强烈。
好像一瞬间恍然大悟后,兰止咬着唇垂下眸,小声问自己:“那……是不是糟糕了?”
居然和别人先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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