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入眼即是一片鲜红,方晖长剑出鞘,一剑刺入宋翎心脏。
剑入心口,胸口一凉,钻心般的疼痛袭之而来,宋翎嘴里泛起一阵腥甜,口中鲜血止不住外涌出,踉跄半步,颓然倒地。
“小野种。”
宋翎用尽最后力气,缓缓吐出三个字,无力地倒在地上,血染长剑,剑上镌刻着:“碧落”二字。
他顺着碧落剑往上看,正好对上方晖那冷若寒霜的眸子,无悲无喜,刹时,方晖又似泄恨般地连刺宋翎十几剑。
——至今,无人能在方晖的碧落剑下活下来。
顿时仙界震动,玄元三十六年,诛仙台上,方晖一剑封喉,杀死了他师父宋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各界有识之士议论纷纷:
“喜报——”
“奸人宋翎伏诛!奸人宋翎伏诛!大快人心啊!”
“方晖大义灭亲,替天行道,将贼人宋翎一剑穿心,斩于碧落剑下,可真谓一段传奇事也。”
“什么劳什子大义灭亲,我看啊他那师父宋翎就是一个虚伪小人,听说早年间嫉妒方晖,没少给方晖苦吃。也得亏方晖自个儿争气,倒是揭开宋翎那伪善小人的面目了。”
“宋翎自个儿还是昆仑仙尊呢,本人看似仙风道骨,没想到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尽做腌臜事。”
“什么腌臜事?”
“嗨,弑师弑兄,逼死良家妇女,残害同门,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方晖,真君子;宋翎,杀得好!”
“对,杀得好!杀得好!”
*
方晖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小杂种,又在偷什么懒!”耳边一道惊雷刺入耳膜。
方晖还未睁开眼,就被这一盆水淋得颇为狼狈,心道:敢泼本尊,可谓胆大包天啊!
方晖头痛欲裂,他不是在诛仙台上吗?
他费力睁开双眼,头昏眼花间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又被呸了一口:
“敢偷懒?待会师尊来了,有你好受的!”
那声音尖锐刺耳,却又是说不上来的熟悉,周遭一阵杂乱声,方晖恢复神智,双眼渐渐清明起来。
逐渐清晰的视线中,顺着那道声音望去,一个一身青衫,吊梢眼,两眉目间尽是算计的男子站在他面前,粗声粗气,唾沫横飞:
“小杂种,拿你一件东西怎么啦,至于拼死拼活成这样?我告诉你,就算你告到师尊那,师尊他老人家可不会管你!”
这人是宋平之?
他不是早被自己杀死了吗?方晖心生疑惑。
宋平之两侧还跟着两位同穿青衫的男子,也纷纷和声道:
“死也不管你!”
宋平之回头,嘴角轻轻勾起,眸间藏不住的阴狠:
“昨日之事我会上禀师尊的,师弟你就好好受着罢。”
宋平之似是将气撒完罢,话语行间藏不住的自得。
言毕,那三人大摇大摆地迈出门外,哐地一声关上门。
方晖愣在原地,回过神后,缓缓扶着地面硬撑着坐起来,打量周边:
入眼即是满屋的腐旧木料,微微散发着一股久不见阳光、因常年阴暗潮湿,而散发出的一股陈年的霉味。
而在他身旁正好有一面碎掉半面的铜镜,他拾起半面铜镜,窥镜而自视:
镜中的少年瘦弱不堪,肤色也呈现病态的苍白,脸颊两侧微微泛起紫红色的血管,整个人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眶红肿,脸颊间两道泪痕,似是大哭过一场。
——这是十四岁的方晖。
他回到了十四岁,也就是玄元二十六年,十年前???
十四岁,对于方晖来说是一段折辱的岁月,是一段被打压的岁月,一段黑暗的岁月。
方晖孩提时期丧父丧母,孤身一人流浪至十四岁,窥得天机,偶得奇缘,仙人指路,得以来到仙界第一门派昆仑派参与门派弟子选拔。
方晖天资卓越,被宋翎一眼相中,于是乎,他十四岁拜入昆仑山第一峰峰主宋翎门下。
宋翎少年成名,杀伐果断,一把九皋剑独步天下,一袭青衫间刀光剑影,来者招式尽拆衣袂间!
仙风道骨,清逸出尘,风光霁月,卓尔不群,众多仙家弟子皆以拜入宋翎门下为荣,方晖也不例外。
可他发现,他好像并不能学到真东西:
别人在练剑,他在干杂役。
别人在炼丹,他在干杂役。
别人下山修行,他还在干杂役。
方晖被宋翎蹉跎至二十岁,他还认为是宋翎是在磨砺他的心性,甘之如饴。
他曾渴望得到来自师尊宋翎的一个,哪怕是一个肯定的眼神,或者是一个善意的微笑。
可谁知,宋翎竟是一个表面仙风道骨,实则烂到骨子里的阴险小人?
望着镜面中哭红眼的少年,方晖心生厌恶:
哭哭哭!就知道哭!
哭什么?你师尊又不喜欢你。
方晖被宋翎一剑穿心,推下万丈深渊后,他才明白:
他最敬重的师尊一点也不喜欢他,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可他方晖偏偏用了六年才接受这个事实。
“嘶——”
方晖移动之间牵扯到全身的伤口,身上可怖的伤痕密密麻麻布满全身,汩汩流出鲜血。
“真狠。”
方晖根据身上的伤痕大概能够推出一二:
他大概重生在刚入门派,被诬陷偷药之后。
前世,无论当初他如何辩解,磕破了脑袋,哭喊着,宋翎都没有正眼看着他,只是听信了宋平的谗言,悠哉悠哉喝着茶,装模作样地扇着扇子,淡淡道:
“六十板。”
六十板惩戒下来,十四岁的方晖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得不到良好的救治,还被各师兄嫌弃身上伤痕所散发的腐臭味,把他扔进了潮湿阴暗的柴房。
这一切,宋翎都知道。
这一切,宋翎都默许他们去做。
方晖重返十四岁,怎能任由宋翎磋磨?
滔天的恨意在方晖心中疯狂增长:
上一世,宋翎死于他的碧落剑下;
这一世,他定要早日揭开宋翎那张伪善面具下的丑恶嘴脸,他不介意再次亲手了结他。
方晖强撑着站起来,这副少年身躯过于羸弱,只微微站立行走几步便头昏眼花,不见好转。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么被动过了:体内灵力滞涩微弱,难以运行,而且身上的旧伤新伤已经开始逐步腐烂,渗出黑血。
方晖兀自骂道:“都怪宋翎这家伙。”
方晖已经养成了每天一骂宋翎的习惯,他可恨死宋翎了。
此时方晖的腹中传来一阵异响,他才明白:这副身体尚未辟谷,他再不吃东西就快要饿死在柴房了,还谈什么复仇?
复仇第一步,从吃饭开始。
方晖强撑着浑身的酸痛,提气抬脚,踹门而出,那柴房门饱经风霜,经方晖这么一踢,光荣退休,轰然倒地。
他从柴房里出来,略眼一扫,打量着周遭环境: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昆仑山尚未毁过的模样
青山白水,烟雾缭绕,鹤鸣阵阵,梧桐满山,绿苔爬阶,仙界也。
而他却无意山水,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昆仑山的厨房。
一阵翻找过后,方晖只翻找到了两个完全冷掉、硬化的白馒头:
“总比没有好。”
方晖吃掉一个馒头,有了填肚的玩意儿,体力恢复不少,将另一个馒头藏入自己的衣衫内层。
按现在的处境,备一个馒头,有备无患,还不至于饿死。
窗外一阵嘈杂声,昆仑弟子刚下早课,方晖躲在窗后偷听着外遭动静。
在好师尊宋翎的授意下,他是没有资格上早课的。
“师尊师尊。”
方晖如梦初醒,透过厨房窗户微弱的光向外望:
天光熹微,只见来者携满身清晖,一剑九皋常握手中,负手站立于门前回廊,墨发如瀑,满面霜雪之色,眼角眉梢却暗含桃花,但又丝毫不减眉眼间清冷狠厉之意。
来者正是宋翎。
宋翎回头望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宋平之,问道:
“什么事?”
方晖窝在窗台前,暗中偷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心恨恨,啐了一口:
烂锅自有烂盖配!
前世,这师徒俩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合伙起来没少给方晖罪受:诬陷他偷药、故意给他错误的武功秘籍、联合各弟子将他赶出宿舍……
只要宋翎有折磨方晖的想法,宋平之必然是他座下最忠实,最得力,最乐于响应的一条走狗。
只怕,他那好师尊和好师兄现在又要想出什么折磨他的法子了。
“那小杂种昨日不服管教,而且我还被他打了一顿。”
言罢,宋平之掀开自己的衣衫,故意展现出自己手上斑驳的伤痕,佯装可怜道。
分明就是他宋平之自己搞出来的伤口,方晖无奈,看来两人又是要找什么借口来折磨他了。
他方晖,绝不坐以待毙!
【哎,炮灰二百五徒弟又在开始陷害方晖了,你这伤疤明明就是自己搞出来的嘛,手段也太低劣了些,没品!】
方晖耳边响起起一道极为清冽的声音。
这是谁?
廊间只有宋翎、宋平之师徒二人,师徒二人驻足回廊,面色如常,仿佛没听见这番话。
方晖大骇,这声音,难道只有他一人听见了?
大骇间,方晖失手碰倒摆放在厨房的锅碗瓢盆。
“乒乒乓乓”一片狼藉。
“谁在那里!”宋翎五感清明,朗声道。
“似乎在厨房!”
倏忽间,厨房门大开。
方晖抬眼间,看见宋翎那张和前世那般道貌岸然,油头粉面,令他厌恶的脸。
宋翎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震惊,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晖看。
“小杂种又在偷东西,死性难改!”宋平之在一旁骂道。
方晖其实压根就没听清宋平之骂的是什么,因为在他耳边又再次响起了那道清冽的声音,有如晴天一声霹雳:
【卧槽?谁允许你们把方晖打得这么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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