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麻烦

清晨的阳光再次洒满佛罗伦萨,陈烁在鸟鸣中醒来。

经过一夜的缓冲和那本艺术年鉴带来的微妙慰藉,他感觉自己有了一丝力气去面对外界。

父母看到他愿意下楼吃早餐,都松了口气。

“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米开朗基罗广场看看吧?那里能看到整个佛罗伦萨的全景。”郭若茵提议道,小心观察着儿子的神色。

陈烁犹豫了一下,米开朗基罗广场……听起来很开阔,人应该也很多,或许不会那么巧再遇到。

他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顾临川被纪晓韬一大早的敲门声吵醒。

“顾哥!我找到了!”纪晓韬兴奋地举着速写本,“我的缪斯!你看这个动态,这个气质……”他翻到昨天匆忙画下的草图,虽然只是几笔轮廓,却能看出少年仰头时的脖颈线条和专注的神情。

顾临川顶着低气压打开门,睡眠不足让他脸色更冷:“所以?”他对纪晓韬这种对某个陌生人突然产生的巨大热情毫无兴趣。

“我要找到他!邀请他做我的模特!”纪晓韬双眼放光,“这种纯净又带着韧劲的感觉,太适合我的新作品了。”

“随你。”顾临川懒得理会,转身去倒水。

在他心里,纪晓韬口中的“缪斯”和那个给他添堵的“Alpha麻烦精”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他根本不关心纪晓韬又看上了哪个Omega。

“那你今天去哪?还去河边?”

“嗯。”

米开朗基罗广场上,视野极其开阔。

整个佛罗伦萨的老城尽收眼底,陈烁被这壮丽的景色稍稍震撼,心头的阴霾似乎散去一些。

他拿出手机,想拍下这景色。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捉弄他。

就在他调整角度时,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连同纪晓韬爽朗的笑声,一同闯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顾临川和纪晓韬就站在不远处的栏杆旁,纪晓韬正比划着说什么,而顾临川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侧身对着他这边。

陈烁脸色有些泛白,下意识地猛地蹲下身,利用广场上的人群和栏杆隐藏自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不能再被发现了,绝对不能再被他用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注视了!

郭若茵发现儿子突然蹲下,吓了一跳:“烁烁?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陈烁声音发颤,压低帽檐,“鞋带……鞋带散了。”他胡乱地系着根本不存在的鞋带,祈求那两个人快点离开。

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纪晓韬拉着顾临川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自始至终,顾临川都没有朝他这个方向看一眼。

直到确认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陈烁才虚脱般地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腿都有些发软。

“系好了吗?我们到那边看看?”郭若茵关切地问。

陈烁勉强点点头,再也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

而另一边,纪晓韬还在兴奋地四处张望:“奇怪,明明感觉他应该会喜欢这种地方啊……”

顾临川完全没在听。

他的思绪还在被那幅不满意的画作所占据。

纪晓韬关于“缪斯”的喋喋不休,只被他当作背景噪音。

他甚至没有将此刻的场景与之前的任何一次“偶遇”联系起来。

那个“麻烦精”在他的认知里,已经被彻底归类为“需要无视的障碍物”,除非再次主动凑到他眼前惹他烦,否则根本不会引起他丝毫的注意。

误解的高墙依然坚固如山。

他们如两条线,在广阔的广场上,短暂地、无知无觉地交错而过,然后朝着各自的方向,继续延伸。

接下来的两天,佛罗伦萨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敲打着古老的窗棂,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

陈烁待在旅馆房间里,听着雨声,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雨水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面那个可能遇到顾临川的世界。

他翻看着那本艺术年鉴,父母见他情绪稳定,也放下心来。

而顾临川则被困在公寓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与他内心的烦躁相得益彰。

纪晓韬冒雨来找过他一次,兴奋地宣称自己“好像又在某个咖啡馆窗外瞥见了那个缪斯”,结果被顾临川以“吵到他思考”为由赶了出去。

雨停的那个下午,阳光穿透云层。陈烁的父母去采购了一些物品,他决定自己去河边走走。

阿诺河在雨后显得更加清澈,他走到一座相对僻静的老桥下,靠在石栏上,看着河水奔流。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拂面。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带着明显醉意的意大利语叫嚷声打破了宁静。

三个勾肩搭背的年轻男人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不怀好意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陈烁脸色发白,试图从旁边绕过去,却被伸手拦住。

“Scusi(对不起)……Please, let me go.” 他强作阵定地说。

那几个男人哄笑起来,靠得更近。其中一个伸出手,试图去摸陈烁的脸。

恐惧忽的攫住了陈烁,他猛地向后躲闪,抬手想要拍开对方的手背。

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用的是清晰的意大利语。

那三个醉汉的动作猛地顿住。

陈烁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顾临川不知何时站在桥洞的阴影下。

他没有看陈烁,只是冷冷地盯着那三个醉汉。

那股冰冷的苦艾酒信息素无声地弥漫开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醉汉们被他的气势震慑,悻悻地走开了。

陈烁腿一软,靠在石栏上惊魂未定。他看向顾临川,张了张嘴想说谢谢。

然而顾临川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关切,只有一种深沉的厌烦。

他一步步走过来,在陈烁面前站定。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耳光。

“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

陈烁愣住了,所有感激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顾临川看着他苍白的脸,最后丢下一句:

“离我远点。”

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陈烁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他做什么,在那个人的眼里,他本身就是个麻烦。

陈烁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了。

“离我远点。”

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伤人。

如果说之前的驱赶还带着对“打扰者”的不耐,那么这一次,顾临川的眼神和语气,分明是在否定他整个人的存在价值,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就是个麻烦。

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哭,只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父母回来后看到他这副模样,担忧达到了顶点,却怎么问也问不出缘由。

顾临川回到公寓,心情比出门前更加恶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那个麻烦精被骚扰,关他什么事?可当他看到那人缩在桥下,苍白着脸时,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烦躁。更让他烦躁的是,把人赶走后,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莫名的滞闷感。

他粗暴地打开音响,让激烈的摇滚乐充斥整个房间,试图掩盖掉脑海里那双受惊泛红的眼睛和那缕……让他心烦意乱的、带着暖意的木质气息。

接下来的两天,陈烁没有继续外出。

他告诉父母,自己想静静地在佛罗伦萨待着,看看书,哪里都不想去。

父母虽然担忧,但也尊重他的选择,只是每天变着法子带当地的美食回来给他。

陈烁开始花更多时间翻看那本艺术年鉴,甚至尝试用手机搜索一些基础的绘画技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想更靠近那个人的世界一点点,哪怕永远只能隔着遥远的距离仰望。

这种单方面的、沉默的靠近,成了他唯一能做的、笨拙的坚持。

而顾临川,在经历了桥下那件事后,似乎也有些刻意避开了之前常去的地方。

他把自己更多地关在画室里,与画布搏斗。

纪晓韬来找过他几次,都被他以“创作关键期,勿扰”为由拒之门外。

直到纪晓韬在某个傍晚,直接冲到了他的画室。

“顾哥,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他了!”纪晓韬激动地挥舞着手机,上面是一张有些模糊的侧影照片,看起来是在一家书店外偷拍的。

“就是他,我的缪斯!我打听到他好像就住在中央市场附近的一家旅馆。我决定明天就去那里碰碰运气!”

顾临川正在调色的手一顿,颜料差点滴到地上。

他皱眉看向纪晓韬手机上的照片,虽然模糊,但那个低着头的侧影,和那身熟悉的浅蓝色衬衫……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

“你能不能别像个变态一样跟踪别人?”他冷声道,语气里的不耐和厌恶显而易见。

纪晓韬愣了一下,没想到好友反应这么大:“我哪有跟踪,我就是……就是偶然又遇到了,想邀请他做模特而已。这叫为艺术献身!”

“他不适合。”顾临川打断他,语气生硬。

“你怎么知道他不适合?你又不认识他。”纪晓韬不服气。

顾临川语塞。他总不能说,这个人就是个麻烦精,而且很可能是个连信息素都控制不好的Alpha,靠近他只会惹麻烦。

“总之,别去打扰他。”他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这句话,重新拿起画笔,背对着纪晓韬,摆出拒绝交谈的姿态。

纪晓韬看着好友异常的反应,心里疑窦丛生,但看他这副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嘀咕着“莫名其妙”,离开了画室。

画室重新恢复安静,但顾临川的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纪晓韬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中央市场附近的旅馆……那个麻烦精,原来住在那里。

他就是纪晓韬口中的缪斯。

他为什么要阻止纪晓韬?那个麻烦精会不会答应做纪晓韬的模特?想到纪晓韬可能会围着那个人打转,可能会看到那人各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一股更加深沉的烦躁感攫住了他。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在意。

这个认知让他猛地站起身,踢翻了旁边的颜料桶,刺鼻的松节油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该死。

他低咒一声,看着满地狼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旅馆里的陈烁,正对着一本摊开的素描本,笨拙地临摹着年鉴上的一幅静物画。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画得很专注,暂时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也忘记了那个让他心碎的人。

窗外的佛罗伦萨,华灯初上,夜色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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